永和裏薛府門外,侍衛羅平雙眼通紅冒雨獨至。
他已經“抽空”去河南縣衙看過弟弟遺體,但除了痛哭一場外,卻發現找不到任何魏賊的線索,想要報仇無從談起。
想起曾聽綠珠的仆人——那個青衣少年說過,羽林中郎將薛策可能與段連有關。又有裁衣店老板的供詞,更說明這個薛中郎將有問題。
於是他化悲痛為力量,克服了心中對薛典將軍的歉意,孤身來此想要當麵問問薛策,到底為何出賣大梁!
還沒等他靠近府門,有一人從旁急急跑來,拉起他馬韁繩就往小巷裏走。
“你是何人?拉我幹啥?”
那人一身虎賁軍的盔甲,卻不答他話,隻顧低頭拽著馬拚命往前,身上衣服半濕,沾雨的鐵甲看起來更沉重了些。
羅平知道虎賁軍今天隨在陳留公身邊護衛,難道張虎牙也奉命在這裏盯著?
想到這裏他不再用力,順從地跟著那軍士進了旁邊小巷子。
永寧寺塔上,郡主站起來質問段連。
段連沒有理她,隻顧自己痛快飲酒。雨水夾著酒水淌入口中,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過了一陣,雨忽然停了,月光又從雲層中照下,好像也想把他的心看個通透。
忽然有腳步聲從塔內傳來,二人互相望了一眼,都不知是福是禍。
沉重的腳步踏著木台階直上到九層,然後聽到窗戶打開,接著一道人影飄然“飛”上塔頂,好像身後長了一雙翅膀。
接二連三有黑影飛來,個個都有看不見實質,但又能感到力量的“翅膀”在扇動。一共有四個人憑空出現在眼前。
“是護法羅漢!看來終於還是驚動了那位大法師,脆弱的平衡就要打破了……”
段連笑著說完一句話,又捧起酒壇猛灌。
“天龍法師的護法?”陸芷郡主明白過來,小聲問道。
那四個“護法”落在塔頂琉璃瓦上,一人手持把鐵骨大傘,一人手握丈餘長的鐵杵,一人拿著降魔月牙鏟,還有一人雙手各舉一隻鬥大銅環。
好似金剛怒目,又像羅漢降臨。
看他們膚色五官,都不是中土人氏,應該來自天竺、龜茲等地。
手握鐵杵之人掃了眼兩具屍首,開口斥道:“哪來的小雜種?敢到佛爺地盤撒野!這兩個死人是誰,你殺的?”
段連放下酒壇,拍拍手道:“是爺爺殺的你待如何?我還說要把這鳥塔一把火燒了,你們待如何?”
“大膽!”“放肆!”“口出狂言!”
這些人久在洛陽,漢話說得倒流利,還會用些高級的詞彙。
段連見惹得他們動怒,仿佛極為開心,隻有陸芷緊張到忘了呼吸。
她似乎已經轉變了立場,這些番僧護法明明是她們洛陽的高手,卻並沒有絲毫等來強援的感覺,反而是怕段連死在他們手裏。
隻能說,血脈天然的親近,果然奇妙無比。
四個護法本來對於有人擅闖佛塔就極為惱火,又聽段連言語不遜,更加掩藏不住殺心。
他們一齊念聲佛號,繼而凶光大露,決意要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立斃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