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仆寺乘黃署,老劉找到東南角一處小院,此院是乘黃署令、丞及馴馬供奉所在,比外麵清靜許多。
典廄署負責為王室養馬飼牛,乘黃署負責車馬馴導及駕馭之法。凡朝廷有事,提前四十天,就要開始挑選各種馬匹,訓練配合整齊。
有的車駕需要清一色白馬,有的則是黃馬。或有時需要全部是黑馬,不同的儀仗與不同季節,需求各不相同。
能在這裏做馴馬供奉,可想而知對馬兒的習性了解至深。
況且老劉要找的人,更是供奉中的供奉,在這不大的小院中,也占了兩間上房。
“朱爺,在房裏嗎?”老劉來到東邊上房門口,先躬身施禮,再清清嗓子問候。
門不一時從裏拉開,一位五十歲不到的精幹男子板著臉站在裏麵。上下掃了一遍,不等老劉陪笑搭話,又要把門關上。
“朱爺,今天來得急……酒下次多帶一壇!嘿嘿。”老劉連忙伸手擋住門,就想往門內擠。
精幹男子見他硬要往裏,才冷哼一聲走到窗前小桌旁,端起岸上白釉黑陶碗,喝淨碗中小半碗酒。
“劉龜年,實話告訴你,署中禦馬都挑揀好了,準備後日女王大典法駕。沒有好馬給你……”
老劉原來叫劉龜年,他不慌不惱,仍是一副樂嗬嗬模樣,走到小桌旁給朱爺添滿酒,才道:
“朱爺,今日來不是為了找馬。實在是有樣古怪物事要給朱爺看看……”
“沒興趣!請回吧。”
朱爺一揮手,端起碗來啜了一口,撿桌上大塊羊肉塞入口中,閉目享受不已。
劉龜年從懷中掏出紅色小藥丸,放在麵前桌案上,歎息一聲道:“朱爺,我本以為天下再沒有人更懂馬兒習性,誰知……”
“嗯?”朱爺一聽他如此說話,立時睜大雙眼怒道:“此話何意?”
朱爺身材不算高大,但一雙眼炯炯有神,頷下一部山羊胡子,已有幾根發了白。
他沒有戴帽,頭頂隨意挽個髻,用木釵別著。此時仰頭瞪著劉龜年,那本平凡無奇的身體卻瞬間凝聚起一股氣勢。
仿佛一個征伐九州的大將軍,突然聽到有人說還有比他更厲害的武將,又難免恢複了胸中快要消逝的血性。
“方才,在南城有一匹老瘦劣馬,簡直比頭毛驢都不如!”
老劉知道如何引起他興趣,隻提馬不提人:“誰知道跑起來竟然像千裏神駒!就連朱爺親自挑選的四匹禦馬,都攆不上它!”
“不可能!”朱爺一拍桌案,震得那幾顆藥丸咕嚕嚕滾了滿地,他卻根本沒低頭看上一眼:
“這種事情絕無可能!馬與人無異,老瘦殘劣之輩絕對跑不過青壯健碩之人。這是天道,你不服不行!除非他吃了藥……但還是不可能!這般奔跑,就算吃了最烈的藥,也堅持不了一刻鍾!”
老劉趕緊彎腰撿起地上的兩顆藥丸,搖頭歎息道:“誰說不是呀!我也以為他肯定是以虎狼之藥驅使老馬,完全不顧惜馬兒性命。朱爺,您猜怎麼著,那馬不到一刻就跑死了。”
朱爺轉怒為樂,難得笑道:“殺雞取卵,竭澤而漁,飲鴆止渴……就算一時跑贏了,也不是馬的能耐,沒什麼誇耀的!”
“是呀!但我還是不敢相信,洛陽城中還有誰能製出如此霸道的猛藥?”
老朱擺出一副憤憤之色:“誰人不知!朱爺您獸藥之靈天下難得,馴馬馭術百年不遇。我在您這都沒見過這等藥丸,竟有他人製了出來?”
“哼!”朱爺重重哼了一聲:“誰說老夫製不得此等‘毒藥’……那藥你可得來,拿給我看!”
老劉忙雙手呈上手心兩顆紅丸,朱爺這才看到,原來劉龜年真拿來了幾顆藥丸。
隻是,他麵色微變,忽然好像全沒了興致。
坐在胡凳上撿了塊羊肉,又慢條斯理端碗喝酒,把個老劉晾在一旁。
老劉不明所以,舔了舔發幹的嘴唇,硬著頭皮把藥丸遞到朱爺跟前道:“朱爺……”
朱爺沒聽他說完,一擺手道:“這藥至剛至烈,別說讓老馬狂奔數裏之地,就是白象坊那幾頭象吃了,也能爬上樹去!”
“朱爺見過這藥丸?”
“我配的……”
“這……紅丸果真出自朱爺之手?”
朱爺又閉目享受美味,許久才道:“希望藍丸沒吃才好……”
“紅丸喂馬至多消耗些禦靈之力,藍丸卻是要毀滅真靈的啊!小兄弟恁麼急幹啥?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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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羅平來到大市裁衣店,京兆府已經把這裏內外翻了個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