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羅通和駕安車的車夫追到河渠邊,隻有雜毛老馬,不見賊人與郡主。
車夫在馬背褡褳中翻找,羅通張目觀瞧渠水上來往船隻。
“老劉,你說魏國蠻子往東還是往西去了?”羅通問車夫,言罷不聽答言,卻見他翻出一把紅色藥丸,湊在鼻端嗅來嗅去。左手還拿著一張過所。
“老劉,你找著什麼仙丹了?這老馬有什麼好瞧的,肯定是喂了藥,一會兒就得死……”
羅通劈手奪過那張過所,上麵記載著段連,十九歲,北涼姑臧人,入長安求學。
他看了兩眼,知道這必定不是真物,狠狠摔在地上踩一腳罵道:“狗畜生!”
話猶未了,仿佛為了印證他方才所言,那雜毛老馬忽然全身抽搐,倒地不起。
看它口吐白沫,頭臉青筋暴起,四蹄僵直繃緊。顯然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再難多活半個時辰。
車夫老劉三十六七歲,黑瘦寡言,此刻終於開口道:“我不知道他往東往西,羅侍衛有何高見?”
“嗨!碰運氣唄,你往東我往西,接著追……不過得快點,若是離了河渠,就更麻煩!”
“你覺得他往西去了?”老劉淡淡問了句。
“不跟你多廢話!我去西城。”羅通煩躁地扳住馬鞍,一躍騎上馬背,見他還在研究紅色藥丸,忍不住問道:“看出什麼了?”
老劉搖搖頭,斟酌著道:“得去東石橋馬市問問人……”
羅通看不慣他這窩囊樣,一夾馬腹調頭往西就走,隻撂下一句:“別怪小爺跟你搶功。”
“實在是你太沒用!”當然,這一句總算他還有點善念,沒有直接喊出口。
車夫老劉撿起地上過所,拍拍土塞進懷裏,架著駟馬安車也往西行。
繞道開陽門過河渠,折而東行,轉過內城牆又往北,沿著護城河直上,經孝敬裏、昭德裏、敬義裏、東安裏,前方即可望見陽渠石橋。
道東有常滿倉,天下賦稅蓄聚之地,又叫租場。
租場西有一座尼姑寺,號為明懸尼寺,乃是秦國夫人所建。租場北還有一寺,號為龍華寺,是羽林軍與虎賁軍合力所建。
橋北建陽裏,裏內有高台,上有五重之樓,即為旗亭。懸大鼓,掛巨鍾,撞之聲聞五十裏。
旗亭本是魏晉時監察市場的高樓,聞鼓聲以開市閉市。如今洛陽大市移在城西,此處隻成酒樓宴會之所。
多有文人騷客登高置酒,酣醉賦詩,胡亂塗寫於牆壁之上。
建陽裏東側是綏民裏,洛陽縣衙就坐落綏民裏中。
老劉駕車在石橋南折而東行,此橋為漢順帝時所造,南北各有兩根石柱,南邊的石柱上有銘文:漢陽嘉四年將作大匠馬憲造。
老劉如往常一般掃了眼石柱,剛走過橋東,前麵景興尼寺中忽然傳來絲竹之聲。
老劉皺眉往右前方看了看,又是尼寺中那具三丈高的金像步輦出街遊行。想來是奉哪位貴人之命,要去華林園獻寶了。
這景興尼寺乃是閹官所共立,造此金像步輦,上施寶蓋,去地三丈。內供描金菩薩像,像以沉香木刻就。四角垂掛金玲、七寶珠,圖畫飛天樂舞,就像雲表仙室降臨。
每次出街都由百餘名羽林扛抬,一路跟著絲竹伎樂,所費皆宮中支給。
老劉抖抖韁繩,快速從路北趕過,直入東石橋南麵的舊馬市。免得擋了金像輦道路,惹來貴人責罵。
建陽裏東南即對著魏晉時馬市,如今成為太仆寺屯養禦馬之所,多有馴馬良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