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零 可恨年年壓金線(七)(1 / 2)

朱慈烺領著朱媺娖出了房門,轉身道:“母後哭了這麼久也餓了,你等會讓廚房煮些肉粥送進去吧。”

“是,皇兄。”朱媺娖福了福身,輕輕咬著牙。

朱慈烺看出朱媺娖欲言又止的模樣,因問道:“可是有什麼要說的?”

“皇兄,”朱媺娖忍不住道,“適才皇兄對母後是否太過了些?”

朱慈烺沒想到妹妹是要說這個,怔了足足一秒,方才道:“嘉定伯新喪,母後肯定傷心得很,腦子裏想起來的都是嘉定伯的好處,這樣隻會越想越悲慟。為兄這也是幫母後走出哀愁,對母後隻有好處。”

朱媺娖眉頭皺起:“皇兄如此實在不通人情!哪有這樣開解人的?母後被你說得隻會越發難過,就連哀愁都隻能憋在心裏了。”

“不會的,為兄在開解人方麵很有經驗。”朱慈烺信心滿滿,暗道:哥研究的就是人,難道這點小事還搞不定?不就是個簡單的心理幹預麼!

朱媺娖對此完全不敢苟同,想了想,還是道:“我還是進去陪陪母後。”

朱慈烺叫住妹妹:“等等,我其實還有事與你說。”

“皇兄還有何吩咐?”坤興站住腳步,臉上冷冰冰的,顯然是氣惱剛才皇兄亂來。

“你喜歡孩子麼?”朱慈烺問道:“當初為兄在京師裏防疫賑災,收羅了許多孤兒。沈廷揚辦事倒真可靠,竟然一個不少地運到萊州來了。當初隻是找了幾個宦官和秀才照顧他們,你要是想去散散心,找點事做,去當孩子王如何?”

起家班底最好用的就是孤兒。沒有家人牽掛,從小養大,如同一張白紙任由自己作畫。常年的洗腦又能保證孩子忠心耿耿,至死不渝,實在是野心家的王牌。有道是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人才的培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朱慈烺已經分身乏術,讓他再分心孤兒的事實在有些力不從心。

如果讓外人去做這種事,一怕漫不經心,二又怕鳩占鵲巢,自己一番苦心都為他人做了嫁衣裳。皇室之中的那些遠藩肯定不能用,而弟妹之中隻有坤興年滿十五,算是大姑娘了。在尋常百姓家裏,十五歲的女孩已經要承擔許多家務,可以當成年人看待。

朱媺娖實在是在這小宅子裏憋得久了,一路從宮中逃出來,早就想看看外麵的世界了。聽哥哥這麼說,爽快應道:“我是願意去,隻怕做不好。”

“孤兒營早就有條例在,你去了之後按照條例行事便是了。”朱慈烺道:“對這些小孩子和氣些就是了,都是些沒父沒母的可憐人。”

“遵命!”坤興興奮叫了一聲,轉手推開母親的房門,已經是迫不及待要去跟母親分享這個新奇的消息。

朱慈烺見妹妹如此高興,自然也算是有了意外之喜。如果能夠在減輕自己工作量的同時安頓好弟弟妹妹,乃至找出未來宗藩的出路,無疑是一大收獲。後世很多人都說明朝宗藩都是養豬一般,愚昧無能,隻要不造反便可,純粹浪費糧食,事實卻未必然。

有明一朝,宗室子弟的確缺少出頭之路。在萬曆之前隻有宗人府一條窄路。萬曆年間,鄭世子朱載堉請朝廷開放科舉之禁,允許小宗遠藩穿著儒服,參加考試。萬曆帝首肯,這才開了宗科。

宗科並非單獨為宗室讀力一個考場,而是同場考試,與尋常士子無異。在這種毫不偏袒的取士製度之下,第一個宗科進士出現在天啟二年,雖然名列三甲,但也算是宗室第一人。

從那以後天啟、崇禎兩朝共有宗科進士十三人,都按慣例授官,沒有因為宗籍而得到格外照拂。朱慈烺知道有這些人,卻不知道具體是誰,也不曾刻意找過。不過能夠與那些世家子弟同場競技,可見宗室也不全然都是廢物。

隻要堪用,朱慈烺自然不吝扶助一把。都說天家以天下為家,但要是自己家裏都齊不得,如何平天下?流寇用血腥手段替朱慈烺解決了宗藩問題,但事實上看來,這種外科手術的方式卻也使得朱家元氣大傷,百十年的財富全都淪入他人之手,積累的皇族文化也付諸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