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深深的,靜靜的,陰森而又恐怖。它究竟是惡魔深邃的眼,還是世人難以捉摸的心?
光明與溫暖為何還未抵過一念間那麼短暫便化作了黑暗與陰冷?
它們把自己緊緊包圍,然後一點一點地吞噬著、吞噬著…
… 不留一絲餘地。
真的好冷。
真的,好黑。 真的…
…好怕。
飄雪覺得自己無限製、無休止地下墜著。若有盡處,那兒,便是修羅場吧?
忽有人細細低語,微乎其微卻異常的觸人心玄:“美好的事物往往最易破滅,如這陽光,可瞬間變作黑暗,你無法留住它的溫暖;亦如指間細沙,握得越緊,流逝得就越快,直至最後,惟餘透明的空氣…
…”
“空氣”二字幽幽地回旋在黑暗之中,她辨不清那似幻還真的聲音來自何方,更看不見那遁於暗處的臉,卻不自覺地回答了一句:“那…
…細沙劃過掌心,留下的痕跡呢?”
隱隱約約感到有股暖流在自己的臉頰上緩緩流淌,真的…
…抓不到留不住嗎?
隻有親自試過之後,方能下定論。
手試探著撫上臉頰,還好,那股溫暖還在,黑暗,也不那麼冷了。
還好,還在。
掙紮著睜開眼,果然,依舊是黑暗,卻多了些什麼。
是他? 是他。
飄雪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微微怔了怔,開口道:“伯伯,您回來了?”
透過眼前的一片漆黑,飄雪看見的,是他眸子裏微怒的光芒。
見他良久不答,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試圖坐起身靠在床頭上,可他撫在她臉上那溫熱而細膩的手似乎沒有半點兒拿開的意思。
那好吧,靜觀其變。
“你…
…又做噩夢了?”他一邊輕柔地幫飄雪輕柔地擦去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一邊淡淡地問著,“你…
…這又是何苦?”
也不知怎麼了,最近幾個月,她經常做些莫名其妙的夢,在夢裏,好像有另一個世界。
是呀,何苦?
也許,是貪戀那片刻溫暖的停留吧,每當午夜夢回,還可以微笑著對自己說一句——還好,還在。
“伯伯,您受傷了?”
“不、許、再、叫、我、伯、伯。”他一字一頓、不快不慢地道。
一顆顆地吸走她汗珠的帕子隨之被玉流觴平平整整地折好揣入懷中,人也很閑適地靠在藤椅上,不再作聲。
飄雪強忍著笑起身,點了支蠟燭放在燭台之上。
微風透過半開的窗緩緩襲來,吹得窗簾忽而卷起、忽而落下,燭火搖搖曳曳,流光忽明忽暗地襯著藤椅上假寐那人的輪廓若隱若現。
他的側臉,一呼一吸間,完美得令人生嫉。
“伯伯”這二字,真的不適合他。
飄雪一想起與自己生活在一起這麼多年的人居然是…
…自己還一直喊他伯伯,尊重他、信任他、把他當做唯一的親人,而他,卻一直對她隱瞞真容,她就覺得氣悶,靠在床頭上再也睡不著。
不由得憶起她從慕容府回穀的那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