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就要不見的時候,後腰被人勾住,她一回頭便看見葉逸。
“你拽著我幹什麼啊?”蕭謠嘴巴裏塞著糯米糍,含糊不清地說。
葉逸不說話,隻是握緊了蕭謠的手。
“誒,這裏人太多了,”蕭謠指了指房頂,“我們上去吧!又能把集市看個清楚,又不用這麼擠!”
“好。”葉逸輕身將蕭謠帶上了房頂,兩人相依坐下。
蕭謠糖葫蘆伸到葉逸麵前,“吃一顆啊!”
葉逸頓了頓,緩緩張開嘴,咬下一顆。
“小時候我喜歡吃糖葫蘆,是因為糖葫蘆是最便宜的小吃,酸酸甜甜的,吃了一顆還想吃第二顆,總覺得吃不夠。”蕭謠看著流雲,滿臉眷戀的笑意。
“嗯,那個時候霖姨從鎮上回來帶了糖葫蘆,你就笑很開心,仿佛這世上根本沒什麼煩惱。”
“現在,長大了……我還是喜歡吃糖葫蘆,因為那就是像人生一樣,甜味和酸味交雜在一起,酸甜的盡頭還有淡淡山楂的苦味。”蕭謠反扣住葉逸的手指。
“等你吃第二顆糖葫蘆的時候,前一顆的苦味就會被酸甜取代了。”
“傻瓜,總是有最後一顆的。”蕭謠伸了個懶腰,此時夕陽西下,已然華燈初上。
“累了嗎?要不要睡一會兒?”
“沒事。”蕭謠揮了揮衣袖,“你看,這塵世如潮人如水……所以往往在街頭見到的那個人,在街尾的時候,往往就會走散了。”
葉逸眉心一顫,“不會的走散的。”
側過頭來的時候,肩上一沉,蕭謠已經靠在他的身上睡著過去了。
葉逸隻覺得此刻無與倫比的寧靜,隻望時間停下,他們永遠留在此刻。
月上柳梢頭,蕭謠這才揉了揉眼睛醒過來了。兩人這才相伴回到了月亮城。
蕭謠拍了拍葉逸的肩膀,“好好睡啊!”
葉逸伸手抓住了蕭謠,開口卻又啞然無聲。
“睡了啦!”蕭謠拍了拍葉逸的手背,伸著懶腰回去房裏。
葉逸長久地佇立在蕭謠的房前,直到蘇月河掌燈路過。
“葉神醫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啊?”
“我還不困。”
蘇月河莞爾一笑道:“葉神醫,這世上有很多事物,都不是你看著,守著,握著,攥著,就不會失去不會錯過。如果早晨醒來她還在,那就在。”
葉逸半晌才挪動了一小步,仿佛刀割一般艱難。
待到第二天,日光傾城。葉逸推開了蕭謠的房門,屋內收拾的整整齊齊。而慕容聽風的骨灰盒也不見了。
葉逸僵在那裏,眉頭聳動起來。
他這一世隻在父母死去時落淚過,多年以後的此刻,那冰涼液體沿著臉頰滑落時,他竟然不知道如何擦去。
他跨入房門,在桌邊坐下,手掌按在那封信上,長久無言。
蕭謠要說的,其實葉逸什麼都知道。
蕭謠要回到殷無羈的身邊,那個一直等著她,守護她的人。他給與蕭謠的是一個世界。即使葉逸隨著蕭謠回到清塵築,他也走不進他們兩個的世界裏。
葉逸閉上眼,他明白,這就是蕭謠說過的最後一顆冰糖葫蘆。無論他與她之間曾經有多少酸甜,還是逃不開最終的那一絲苦。
海風陣陣,濤聲不絕。
蕭謠抱著聽風的骨灰終於回到了清塵築。
築外竹林依舊翠綠,風聲流轉,竹語紛然。
蕭謠深深吸了一口氣,輕撫過懷中的骨灰盒,“聽風,我們到了。”
那座小築靜靜佇立在這紅塵之外。門廊上的竹片風鈴脆響,蕭謠走上前去輕輕撥弄。
房門微啟,蕭謠推門而入,那一刹那,她呆愣在了那裏。
滿眼都是水墨畫掛在滿屋滿室,每一張每一抹都是她的畫像,一顰一笑惟妙惟肖。蕭謠走近,抬起畫紙細細看來,每一筆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醞釀期中。
如果不是真的對她了解至極的人,又豈能將她畫的如此神形兼備呢?
蕭謠唇角輕輕揚起,回過頭來看見桌上那株蘭花,婷婷靜立,不在乎是否有人欣賞,隻為心中那萬千期許,默默表達。
撥開層層畫紙,蕭謠放輕了腳步走入室內,隻見殷無羈正頷首作畫,筆尖垂落。
殷無羈的儀態淡然,眉眼之間優雅如流雲入鬢。蕭謠長久地站在那裏,凝望著他。
以前她無數次看著殷無羈作畫的身影,無數次她覺得無趣而轉過了視線。
而今,她才明白,這才是她所見過的最靜致最美好的風景。
“師父,我回來了。”蕭謠輕聲道。
殷無羈手指一顫,緩緩抬起頭來看著蕭謠的身影,他等待了無數個日夜,寂靜太久無法相信站在他眼前的真的是蕭謠。
“師父,你以前最喜歡畫的是小築前的那片竹林,怎麼現在畫的都是我了?”蕭謠輕聲問。
“因為……我看山溪是你,我看落月是你,我看那些青竹也是你……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就畫你吧。”殷無羈神色如故,除了眉梢那一顫,也撥動著蕭謠的目光。
蕭謠在他身邊坐下,緩緩將腦袋靠在殷無羈的肩上。
“師父,你還記不記得你送我離開清塵築的時候,說要我看清楚……開在外麵的花兒和清塵築裏花哪一種才是我真正所喜愛的。”
“記得。”殷無羈伸手摟住她。
“那時候蕭謠說,外麵的花兒和清塵築的花兒,都是花,沒有什麼不同。原來蕭謠錯了,它們其實是不同的。”蕭謠扣住殷無羈的手,閉上眼睛感受著殷無羈的存在,“我……隻喜歡這裏的花……”
殷無羈的肩膀顫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