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隱隱感覺,自己就要記起來了,他已經盡力不去回憶當年的事情,可總是控製不住的會想起一些片段。
3
妹妹昏迷後的第五個冬夜,隻見寒氣不見花,沒有漫天的鵝毛大雪,隻有不停呼嘯的冷風,和剛下過雪,結了冰的路麵。
醫院又下了病危通知,陳夢因為公司的事情加班,遲遲沒有回家。晚高峰的魔都,寸步難行,他隻能冒著狂傲的北風,徒步前往醫院。
到了醫院時,外套上都已經結了許多冰渣。
“醫生,情況怎麼樣了?”
“用藥後暫時穩定,但是目前仍然沒有脫離危險,對於這種重度昏迷患者來說,墜積性肺炎是不可避免的,唯一的有效的治療辦法是切開氣管,但是這樣也就意味著有更大的感染風險,家屬要盡快決定,而且她下肢有腫脹,要預防靜脈血栓。”
薑年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回複醫生,而醫生也是這麼多年一直看著薑年妹妹走過來的。
將其餘醫護暫時請出房間後,脫下了白大褂,低聲對著將年說道:“我知道你的心情,但現在我脫下這身白大褂,就以朋友的身份,還是要跟你說上一嘴,你妹妹蘇醒的概率已經無限接近於零了,她現在每分每秒都在忍受著痛苦,你看看她的腳,已經開始腫脹了,這說明下肢靜脈血栓已經形成,這是要跟隨她一輩子的病,最主要的還是墜積性肺炎,我們假設,手術很成功,切開了氣管,還十分幸運的沒有術後感染。甚至更大膽一點,她蘇醒了過來。可是之後呢?切開的氣管也會讓她一輩子離不開醫院。薑年,人不應該這樣自私。對麼?”
也就是在這天,薑年簽署了放棄治療。這天她背著妹妹走了很久很久,一路上,不停的給妹妹講著小時候的事情。
“小月,你還不知道吧,初中時候,你在學校談了個對象,沒兩天就分手了。時不時還罵著那小子渣男呢。嘿嘿,其實哥一直盯著你呢,敢泡我妹,簡直是找死。高三那年,我感冒,爹媽都不在家,你接的電話,你說你,又不會騎車,幹嘛還那麼蠢,跑十幾裏地,來鎮上給我送藥。然後我倆啊,就坐在門口保安室,一人一半藥,抱著門口大爺給的熱水,瑟瑟發抖。我就在學校住了,可你這傻丫頭又得走十幾裏地回去.......”
說著,薑年再也沒有力氣走半步,站在原地,又不敢坐下,哭的像個孩子:“小月,你醒醒好不好,哥求你了,哥再也不揍你男朋友了,再也不往你書包裏塞天牛了,你看看哥,就看一眼好不好。”
4
看著門外的雪地裏,抱著妹妹的薑年,陳夢有些不忍心了。她回家發現一片漆黑,廚房是做了一半的晚餐,亂七八糟,平日裏早應該放好的浴缸,如今空空如也,而她在家裏打了薑年不知道多少個電話,從六點等到了十一點,所以一怒之下,就將薑年鎖在了門外。
夜裏的風越發寒冷,薑年將外套脫下來,蓋在妹妹的身上,抱著妹妹輕輕唱起了小時候的那首歌謠。
童謠並沒有什麼華美的音調,簡單的幾個音節組成的歌曲自然不會好聽到哪裏去。可在薑年口中,卻變得如此淒美。
這一夜的明月,時不時便會變得朦朧,冷風倒是一直淩冽,從未停止過她的怒吼。陳夢終究是有些於心不忍。
“進來吧,”
薑年不為所動,依舊坐在台階上就著月光唱著童謠。
”你要讓你妹妹跟著你一起挨凍麼?”
薑年這才停了下來,抱著妹妹起身,對著陳夢說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