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純上漲紅了臉,說:“那是忘了聖人的話。隻要時刻謹記聖人的話,退能修身齊家,進能治國平天下。”

阮思陳哈哈大笑:“馬先生倒是時刻謹記聖人的話,中舉了嗎?當官了嗎?治國平天下了嗎?”

馬純上氣得直跺腳,合上眼,捂著腦袋,搖搖晃晃,眼見著就要暈倒在地。瞿煥新和馬淩霜趕緊丟下手中的木棍,上前攙扶馬純上坐下。阮思陳也急忙上前,先給馬純上掐人中,掐了一會,又按馬純上手掌上的穴位,按了一陣,再給馬純上推背。他推了好一陣,馬純上才轉醒過來。

馬純上眼裏噙著淚:“煥新啊!為師一輩子,考過七個案首,做了些科考選集,再也沒做過別的什麼事。如今七十有餘,別說從心所欲了,就是三十而立,竟也說不上。說到底,還是科場不利,中不了舉,慚愧,慚愧啊!”

馬淩霜說:“義父,您別難過。陳伯伯說過,您是當世真儒。您中不了舉,一定是考官有眼無珠!”

“誒,淩霜,可別這麼說。那是我的文章火候未到。”馬純上歎息道,“我們讀書人,不中舉,就什麼也不是。你看那範通政範老爺,五十四才考上秀才,之後鄉試,廣東舉人第七名。三年後又中了進士,先當禦史,再當學道,最後任通政使。他行聖人之道,實屬吾輩楷模啊。煥新,你要中舉啊!”

馬純上說得熱淚盈眶。瞿煥新卻暗自叫苦。

瞿煥新看過馬純上選的《曆科程墨持運》。這書寫的繁體字,沒有標點符號。有一次他見到個“鬱”字,認不出來,就向阮思陳請教。阮思陳說這是“憂鬱”的“鬱”,嘲笑瞿煥新不識字,秀才的功名定是騙回來的。瞿煥新再看《曆科程墨持運》,也有簡體的“鬱”字。瞿煥新這才明白,一個合格的秀才必須要知道“茴”字有四種寫法。論考科舉,他還不如孔乙己。

孔乙己自幼學八股,考上了童生,可還沒等他考上秀才,世界變了,科舉沒了,要考洋文和數理化了。可他整個青春,整個最好的年華都在學八股文,哪裏會什麼數理化?孔乙己是被整個時代拋下了。

瞿煥新從小學到高中,學了語數英物化生,終於考上了大學,專業不好,前途不理想,可至少還有一個明確的前途。現在他穿越了,明朝沒有大學給他上,隻有八股這一條正途。真正的蘧小公子已經考上了秀才,接下來要走這正途,該考鄉試。鄉試三年考一次,全省一次就錄取一百來個,比高考考上清華北大還難。這麼一比,馬純上、蘧駪夫和魯小姐天天念叨著要蘧小公子“中舉”,就是老師和父母天天在念緊箍咒,要孩子一定得考上清華北大,難怪蘧小公子會得失心瘋。蘧小公子至少還學過八股文,瞿煥新字都認不全,要怎麼中舉?瞿煥新也到了一個錯誤的時代。

孔乙己,恐已己!

李元魁和阮思陳見瞿煥新還在炕上躺平,也都躺下了。

李元魁問:“梅公子,你來到大明前的那天,在做些什麼?”

“你問這幹啥?”

“我猜啊,或許像陳老先生一樣,有個奇遇,就能去另一個平行世界了。所以我就問你那時在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