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魁皺眉道:“梅公子看過《水滸傳》吧?”
“看過,可不知道和寨主看的是不是一個版本。”
李元魁眼前一亮:“哦?那你們隨我到後山去。”
三人走進聚義廳,聚義廳正中掛著一張虎皮。穿過聚義廳,後是一片木屋,木屋盡頭,有一條小徑依著山勢蜿蜒而上。小徑狹窄,僅通一人,兩邊都是棕灰色的灌木,灌木頂上有些殘雪。李元魁在前,領著二人,沿小徑上山,兜兜轉轉,來到半山腰的一間茅草屋。李元魁推開屋門,三人進屋。屋裏正中央是一張木桌,木桌短了一條腿,短腿下墊著一塊石頭。桌邊有四張條凳,木板被磨得圓潤,其中一張板凳上已經磨出了兩個屁股蛋印子。桌子左邊有一個土炕,土炕上的棉被破了個洞,露出棉絮。桌子右麵有一個頂天立地的置物架,擺得滿滿當當,方方正正的,都用藏青色的粗布蓋著。
李元魁眯著眼睛看著書架:“我想想啊……”
他掀開一塊粗布,粗布下麵是綢布方塊。他捧出一個方塊來,輕輕放在桌上,打開綢布,裏麵是線裝書,書的封皮上印著“水滸”兩個大字。
“梅公子看看?”
三人坐下。紙的味道撲麵而來。瞿煥新翻開第一本書,書頁泛黃。頭回是楔子,洪太尉走妖魔。瞿煥新又抽出最後一本,翻到第一百回,蓼兒窪,宋江等人飲藥酒自盡。
“梅公子,這是我大伯送我的《水滸傳》,和你看的一樣嗎?”
“大致一樣。你是討厭梁山被招安?”
“我能不討厭招安嗎?招安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不暢快。招安後當朝廷的打手,死了多少好漢不說,還要被狗官欺辱!照我說,就該殺上東京,奪了宋徽宗的鳥位!”
瞿煥新點頭。這位寨主誌向不小。
阮思陳笑道:“小說而已,李兄不必太認真。”
李元魁搖頭:“阮兄弟,這你就不懂了。這世上教人怎麼考科舉的髒書很多,教人怎麼經營山寨的好書,卻隻有《水滸傳》一本。”
得,馬純上這老學究選了一輩子的科舉文集,原來都是髒書。瞿煥新哂笑道:“《水滸傳》這書真好,好就好在投降!”
李元魁絡腮胡一抖,問:“這是何意?”
“皇帝昏庸,官場黑暗,投降朝廷,必然是不會有好結局的。《水滸傳》把這好漢們投降朝廷的結局寫出來,警示後人,你說好不好?”
“好,真好!梅公子不愧是智多星。不過梅用這名字起得刻意。梅公子是否還有別的名?”李元魁盯著瞿煥新的眼睛。
瞿煥新猶豫。他怕泄露真名,會害了蘧駪夫一家。
李元魁接著說:“這草屋隻有我會來,我們在這說的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發誓之後不向寨子裏的人提起梅公子的真名。”
瞿煥新依然有疑慮:“不知寨主大人有沒有想過,你是響馬,朝廷要拿你,你該如何應對?”
“要是我能殺去東京,奪了鳥位呢?”李元魁眼神清澈,表情認真。
瞿煥新哭笑不得:“你可以試試。東京不是那麼好殺去的。”
李元魁凝眉道:“今年關中地震連連,就是大明國祚將盡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