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阿娘一開始並沒有死,由於被父親護住,她隻受了一些外傷,但血流的異常多。
阿娘開始在床上長躺著,她虛弱又發白的臉甚至沒法做出以往溫柔表情,隻能一聲聲喊著孩子們的名字,喊著丈夫名字。
孩子們不懂得如何照顧傷員。
所以阿娘有一天睡了特別久,手腳都發青,額頭泛冷,也沒有灼熱呼吸。
哥哥知道,阿娘死了。但是他一句話也不說,離開家一去不返。
他們是看著阿娘發臭的。
姐姐把她埋在山頭,和父親與大黃狗的墳墓一起。
此時再去鎮子裏,已經不風行吃童子肉了。
因為他們發現,吃過肉的人,大部分都死了。
死成一大片,比吃掉的人還要多的多。
可是在他們看來這是再諷刺不過的光景,吃人不吐骨頭的人,與惡鬼也沒有區別。
以前巴不得到處抓孩童,現在卻是趨之若鶩。
姐姐開始收養小孩,給予那些迷路的或被丟棄的孩童們食物,哪怕自己也沒有多少食物。
小西經常看見她偷偷摸摸捂著嘴咳嗽,在帕子裏的是鮮紅血跡。
哥哥已經離家出走,如今也隻能三個姐妹相依為命。
他們的家很簡陋,是在泰安巷的一個廢棄屋子裏,據說那裏以前鬧鬼,所以沒人敢住,但是他們可不管,小小年紀已經變成亡命之徒,為了活下去什麼都做過。
妹妹們覺得,姐姐是很厲害的,總是有多餘的錢拿來買食物,雖然有時候沒辦法吃飽,可是大家圍在一起吃飯的時候真的很開心。
他們的家族壯大起來,漸漸地也有熟悉的孩子加入。
常常跟在她們身邊的人有了名字,這個黑黢黢的男孩子,叫阿黃。
阿黃是一個好孩子,會給她們烤紅薯,摘野菜吃,很多簡單的東西他都可以做的很好吃。
小西知道,阿黃喜歡姐姐。
年紀較小的孩子們學會疊紙人,疊紙花,跑到街上叫賣,賺的不多,但也能買幾個吃食。
姐姐白天的時候會陪著他們,晚上又會出去,沒有人知道她在幹什麼,又或許大家都知道,卻沒有一個人宣之於口。
她回來的時候,總是疲憊的,臉上又青又紫,身上也有古怪的香味。
大家都會圍過來關心。
姐姐就會開玩笑說自己出門摔了一跤,然後若無其事從懷裏拿出糖糕一類的吃食,做各種鬼臉,惹得他們笑個不停。
後來想起,這段日子,可能也算是破碎生活裏,最幸福的時光。
有一天,姐姐傷的格外嚴重,她把衣衫拂開,裏麵是大大小小,發紅的斑塊。
小西一直都知道姐姐做的事情,她幾乎在看到這些疤的一瞬間就明白,這些痕跡的緣由。
姐姐得了這種怪病,變得渾身瘙癢,紅色的斑塊甚至蔓延上臉,讓她麵容盡毀。
強大又貌美的姐姐,總是溫柔體貼的姐姐,在小西的眼裏就像一隻斷線風箏,從高處悠悠落下。
她臉上逐漸沒有純真無邪,帶回來的錢也變少了,但看向小西和小玲的時候,也會安撫的微笑,那雙眼睛像一汪春水,帶著幽幽梅香,讓她們想起阿娘。
姐姐偷偷哭的時間也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