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江棠的翻炒，油在鍋中跳躍，劈裏啪啦，滋滋作響，每翻炒一次，香辣味便加重一分。
還沒出鍋，那香野味兒便飄出院子，仿佛一隻橫衝直撞的手，勾出人的食欲，令人食欲大動。
安安作為試吃官，早就盛好了一碗飯在旁邊等著。
豬肉成色透紅，夾起來時，隨著動作在筷子上盈盈彈動，每一片都飽含稠密的湯汁，蓋在米飯上，像包壽司一樣夾起來塞進嘴裏。
混合著米飯，不鹹不膩，那香鹹在嘴裏爆開，辣味刺激著口腔，越嚼越嫩，越嚼越香，回味無窮。
安安往嘴裏塞了滿滿一大口。
“怎麼樣？好吃嗎？”江棠問。
“我感覺……像有一頭超級好吃的野豬在我嘴巴裏橫衝亂撞！”
眾人被安安的話逗得捧腹大笑，又問菌子好不好吃。
“嗯……感覺，感覺在吃菌子一樣，我好像個野人。”安安難以形容那種野味。
清新的野樅味被鎖住，沒有因為辣椒等失去本味。
一朵樅樹菌入口，脆脆嫩嫩，仿佛自己成了一根樅毛，飄蕩於山林間。
吃著菌子又說像在吃菌子，老板娘爽朗地大笑幾聲說道：“這樅樹菌可值錢了，80塊一斤呢。”
“80塊？”孟隨洲忽然出聲，接著湊到老板耳邊，嘀嘀咕咕說著什麼。
江棠邀請幫了忙的幾家一起吃飯，剩下的豬肉分了一部分給其他村民們。
一桌人其樂融融時，歡歡趴在江棠大腿上，仰著小臉道：“大哥哥還沒吃肉肉。”
“哥哥現在隻能吃清淡的東西。待會給哥哥送飯去的，歡歡先吃飯哦。”
午後，四樓病房內，穿著病號服的少年乖乖巧巧地靠在病床上，一本《殺死一隻知更鳥》攤開在他的腿上。
窗外的蟬鳴鳥叫聲，走廊裏人們的交流聲，醫用推車滾輪與瓷磚的摩擦聲，推車上瓶瓶罐罐的輕微碰撞聲。
少年全都“聽不見”。
他沉浸在書籍中，隻聽得見紙質書的沙沙翻頁聲。
午後的陽光如絲綢般柔和，落在少年微垂的纖長睫毛上，仿佛給睫毛灑了一層金粉。
“喜歡在陽光下看書？”
一道女聲響起，少年抬起頭來，浸在陽光下的琥珀瞳孔裏，凝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姨姨。”他叫著，漂亮的薄唇抿了抿，“還好，沒注意到太陽照進來了。”
盡管江庭鶴還是那個江庭鶴，但江棠依舊敏銳地發現，他的精神狀態與以往有稍許不同。
那雙古井似的、毫無波瀾的眸子裏，如今允許陽光的落入了。
江棠想起剛才醫生跟她說的話，少年語言評估差，人看起來內向沉默不愛說話大概就是這個原因。
她走到病床邊坐下，一塊跟來的孟隨洲靠在陽台玩手機。
“姨姨，我的左耳還能治嗎？會不會花很多錢？”江庭鶴問。
江棠欲言又止，動了動嘴唇，把包裏四萬的助聽器放在少年手中，低頭掃到床上書籍，不答反問，明知故問：“這本書是你自己買的嗎？”
江庭鶴聲音清朗幹淨，像少年放在籃球場旁的薄荷汽水：
“是你給我買的。這本書裏有一段話，說，當一個孩子問你問題的時候，不要東拉西扯，顧左右而言他。孩子年紀雖然小，但他們有時候會比成年人更敏銳地察覺到你在逃避回答，回避隻會讓他們更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