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淚水不受控製地從他的指縫中滲出,不管他怎麼抹,又很快往下落。

從這天開始,遲野再也沒有哭過。

後麵的日子,宛如按下了加速鍵。

他在兩個星期後,見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被帶回了他的家,兩年之後,他離開了那個隻給他留下白眼和漠視記憶的房子。

一個人四處混跡遊蕩,他在垃圾堆裏撿到一個小姑娘,洗幹淨帶回家成為了自己的妹妹。

他考上了冕嵐最頂級的星格學院,他拿到了最高等級的一等獎學金,他開始為了籌集醫藥費去地下拳場打假拳。

他遇到一個囂張跋扈,性格惡劣,一看就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少爺。

他被針對被孤立被各種不入流的手段霸淩。

那個人的名字——叫祝星寥。

“祝、星、寥。”遲野在口中細細咀嚼了子彈這個名字,心底湧起的是令人反胃,惡心想吐的感覺。

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是從那個雨夜小巷,他被人毆打進醫院,睜開眼睛看到他的那一刻開始,祝星寥仿佛一夜之間,脫胎換骨,判若兩人。

他撞了邪一樣纏著自己,天天給他帶早餐,偷偷買了新的資料課本賠給他,悄悄地假裝不經意地一天看他八百遍。

他在草稿紙上演算的時候,祝星寥就瞪著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側臉發呆,沒過多久,就忍不住打哈欠,撐著下巴昏昏欲睡,最後搞得自己的外套上全是口水。

蠢貨。

遲野在心底這樣罵了一句。

他越努力想忽視那份目光,卻越在意他的目光。

他用各種尖酸刻薄的話想要逼退他,卻沒想到祝星寥隻是懶洋洋打個哈欠裝聽不見,照單全收。

第二天依然興衝衝地纏上來,簡直沒有脾氣一樣。

他在紙上畫玫瑰花,背著他偷偷疊千紙鶴,強行把耳機塞到他懷裏,拖著他去餐廳吃飯,去天台曬太陽吹風,小心翼翼地討好他,無時無刻黏在他身邊。

用盡小女生談戀愛的把戲。

幼稚。

遲野扯了扯嘴角,冷冷地下定結論。

畢竟比起這樣的毫不掩飾的親近,遲野顯然更習慣冷眼和蔑視。

他很早以前就學會了,不再期待任何人的愛。

而祝星寥,就像隔著櫥窗閃閃發光的水晶玻璃球,嬌貴,脆弱,離開保護罩太久,一不小心,就會摔得渣都不剩。

這樣的人,天生和遲野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直到地下拳擊場裏,他捂著腹部的不斷流失的鮮血,渾身發冷,躺在地上,茫然地瞪大眼睛。

看見場外觀眾的興奮的尖叫聲和猩紅的雙眼,裁判冷漠的注視,漫天飛舞的鈔票如同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

遲野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十三區的貧民窟裏,自己母親咽氣那天,也是這樣的冷。

他不再向命運掙紮,順從地閉上眼睛。

——然後聽到了人群的驚呼聲,有人不顧一切衝上擂台,跪在地上,將他抱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