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道:“不算。”
燕歸來道:“你次次都看見了我的真麵目,你我之間,何不公平一點?”
少年冷笑:“我這輩子最討厭的詞就是公平。”
燕歸來道:“告訴我原因。”
少年目光銳利如劍,正享受地一劍劍割著燕歸來的尊嚴:“無需原因。”
燕歸來歎道:“好,我窮追不舍地問下去,也沒意思了……”
少年突兀地打斷他道:“你應該問下去,問我們莫非是仇人?”
燕歸來果然問:“我們莫非是仇人?”
他問得竟很鄭重。
少年的回答也很鄭重:“我們就是仇人,命中注定要終生刀劍相向,盡管現在還沒血雨腥風,可總有一天我要擊敗你,等到那時,我的劍絕不像你的刀那麼婆婆媽媽。”
燕歸來惘然,喃喃道:“仇人,所以我在世上又多了個仇人。”
少年道:“你也可以說,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們彼此陌生,永不相識,或許會相惜,卻不會相知。”
燕歸來道:“永不相識,卻又是仇人?”
少年道:“這邏輯你想不通?”
燕歸來道:“這根本毫無邏輯。”
少年轉身,似不願再麵對一種鐵的事實,雙手微微發抖,明顯在竭力壓抑著內心的痛苦,語調又開始沉重起來:“我不信世上有公平,我也不信世上有邏輯,出生不久我就受了太多苦難,長大後又走了太多黴運,如今滿身是揮之不去的晦氣,任憑我日複一日地苦思冥想,也想不出絲毫的邏輯,為何偏偏是我?為何不是你?”
燕歸來黯然:“其實我也一樣,老是想著太多事情為何偏偏發生在我身上?為何偏偏是我的妻子受那病魔的不休折磨?為何偏偏是我背負了無窮無盡的冤屈?”
少年閉緊眼睛,聲音卻變得堅定:“最後我能想出的唯一稍微像樣的邏輯,就是殺死你,我發誓,這輩子非殺你不可。”
燕歸來苦笑:“好,這個目標好,不會到處亂跑。”
少年聲音又透出瘮人的寒意:“但我也曾想,萬一過早殺了你,我的人生是不是就徹底無趣,所以我平常練劍的時候盡量慢些。”
燕歸來點頭:“我也不想你太急,你當我是仇人,一心要殺我,我卻不討厭你,已很久沒人像你今天這樣,肯陪我痛快地喝酒。”
少年笑了笑:“你的酒是好酒,不過你喝酒的樣子太差勁,灑出來打濕衣服的酒比喝進肚子裏的更多。”
燕歸來歎氣:“我也不知這是為什麼,或許我有遺傳。”
少年的雙手已恢複平靜,聲音也平靜如春水:“剛才與你一起喝酒,突然莫名其妙地覺得你是好人,可我還是遏製不了內心要殺你的欲望,那我算是壞蛋吧?”
他不再等燕歸來回應,大步而去。
婷望著少年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也突然莫名其妙地一痛。
少年的背影顯得很孤獨迷茫。
仿佛他隻有走向燕歸來,麵對燕歸來,自己的人生才會散發光彩,條理清晰。
他正在遠離自己的人生目標。
他表麵上倔強,但內心不一定堅如鐵石,性格淡定的人,往往更無法捉摸。
少年太倔強,甚至有些桀驁不馴,別人難以接近,而他的思維,又實在令人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