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你們是盜賊嗎?”
“不是!”
“大聲點!”
“不是!”
士兵們聲嘶力竭地高吼,劉複也張大了嘴,大聲吼道。男兒多熱血,劉複縱然妖孽,血仍未冷,有些時候,他也會忘記算計,人世間,並沒有徹頭徹尾的利益主義者,每個人都有年輕的時候,每個人都有偶爾的衝動。
“還記得我教你們的那首歌嗎?”
趙雲儒雅的氣質在這一刻不複存在,溫和,內斂……此時同樣不知所蹤,甚至,他那英俊的麵孔也變得有些猙獰了,眼神狂放而熱血,便如熊熊燃燒的火焰,若是與之對視,就像被炙烤一般,心中滾燙滾燙,火辣辣的如岩漿奔湧。
他高舉右臂,放聲高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
漸漸地,下麵的人跟著應和起來,數十條漢子粗獷的嗓子嚎了起來,聲音響徹天地,蒼涼而渾厚,在原野的上空遠遠地飄散開去,不遠處,那些勞作的俘虜停了下來,扭頭向這邊望來,看守俘虜的護衛並未斥責那些人,他們同樣高聲地唱了起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
歌聲將昏迷的麻四吵醒,他搖晃著腦袋站了起來,茫然地望著四周,歌聲停了下來,大夥兒用厭惡的眼神望著他。他終於記起發生什麼事情了,頓時,麵色變得煞白,他忙向前一撲,跪倒在地。
“大人,小的錯了,還請大人饒命!”
趙雲的目光淡淡地在麻四身上掃過。
“你是田使君的麾下,隻是借調來我軍中以便聯絡,趙某無權殺你,隻是,你犯了同袍不得相殘的軍紀,須打二十大棍,待某見了田使君,便將你交予他,任使君大人發落!”
“多謝!多謝!”
麻四像搗蒜一般不停磕頭,鼻涕橫流。
每個人望向他的目光都充滿了不屑和輕視,對弱者豪勇無比,對強者懦弱卑下,十足小人一個。
“你們拿好分好的財貨,退下吧!”
“諾!”
眾人應了聲是。
劉複深吸了一口氣,待要和眾人一起,趙雲喚住了他。
“劉小郎,你隨我來!”
劉複應了聲,笑著回應了趙亮關切的眼神。然後加快了步子,隨趙雲一起離開了。兩人行了一刻鍾,繞過營帳,來到了河邊的一個土坡上。
趙雲將雙手負在身後,河水在他眼前緩緩流淌,夕照落在河麵泛起點點金光,河灘上,鋪著一些細細的冰渣,野草大多枯黃,不複青蔥。劉複沒有說話,如趙雲一般默默地望著身前的風景,也不去尋思趙雲叫自己來所為何事,心中一片寧靜。
“劉複,想習武麼?”
耳邊響起趙雲的聲音,劉複愣了愣,過了一會方才反應過來,他沉聲說道。
“大人,複願習武!”
“哦!”
趙雲回過身,似笑非笑地望著劉複。
“劉複,習武是一件苦差事,若是沒有忍受痛苦的決心,待到來日半途而廢,不如不要開始,以免誤了光陰。”
劉複堅定地望著趙雲。
“大人,複有刻苦之心,堅毅之誌!”
“嗯!”
趙雲鼻孔輕哼一聲,身上氣勢陡變,一股強大的壓力排山倒海而來,劉複雙腿戰栗,身形一矮,隻覺一杆銀槍迎麵疾馳而來,耳邊似乎響起了那破空的尖嘯聲。他悶哼了一聲,雙拳緊握,牙齒將嘴皮咬破,身子雖然搖晃著,卻不曾向後退縮半步。
“好!”
趙雲臉上露出微笑,劉複隻覺麵前的壓力陡然消散,險些向前跌倒,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前傾的勢子,一張臉已是漲得通紅。此時,趙雲已經轉過了身,重新望向了河岸,背影略顯蕭索。
“幹戈濟世,幹戈真能濟世?”
他的聲音細不可聞,便如歎息一般,劉複沒有搭腔,很明顯趙雲並不需要劉複回答這個問題。
“日後,你便跟在我身邊吧!”
“諾!”
劉複應了一聲,直到這一刻,離開神社後那顆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才真正落了下來,自己,應該是被對方真正接納了吧?
河水緩緩向東,河麵金光漸漸散去,夕陽落在了山的那一頭。
劉複抬頭望去,天空很青,很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