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陳肅才問了史氏榮國府將來的安排，下午賈代善就主動把陳肅叫去了梨香院。
陳肅其實挺意外的，這梨香院雖然位於整個榮國府的西北角，隔著一堵牆就是後街，但不管賈敏也好，她也好，都是第一次來這梨香院呢。
自己這個女兒的變化，賈代善不可能沒有一絲察覺，隻是他也把這個細微的變化歸結於女兒的出嫁和懷孕，並沒有往任何別的地方想。
但在更加明顯的地方，比如賈敏本人的性格其實很有些悲觀的一麵，跟陳肅這個清澈而愚蠢的大學生之間的差別可不小，比較起來，陳肅比賈敏更加平和、更加樂觀、更加無畏，賈代善若是還不能發現，那可真是白瞎了他做了二十多年的一軍統帥了。
賈代善看著自己的女兒褪去了身上從前女子自帶的婉約和絲絲縷縷的愁緒，心裏也不是不高興的，隻是到底女子出嫁之後，跟娘家人就算兩家人了，有些事情他也不得不說明白了。
“你找你太太問咱們家將來的安排，可是有什麼自己的想法？”
陳肅的想法還挺多，不過她撿了最不重要的地方先反問：“咱們家既然要二哥去考科舉，為何還要給他定下王家出身的二嫂？”
賈代善歎氣，再次深深地遺憾這樣聰明的腦子竟然沒有長到兒子們身上。
“不管外頭還是府裏都說，你二嫂是你太太不喜你大嫂這個文官出身的媳婦，所以才強勢為你二哥定下的勳貴出身的媳婦。”
“既然你今天把這話問了出來，想必自己也是有過考慮的，不如你先說說自己的猜測。”
陳肅原本沒有猜測，但此時卻有了感覺，直言道：“榮國府想要從武轉文，顯然是靠著陛下的關照更多。但榮國府失去了兵權就容易遭到政敵的攻訐，且軍中的人脈也不好白白浪費，所以王家跟榮國府聯姻，王家看上了榮國府在軍中的人脈，而榮國府也需要有人保駕護航。”
這一次，賈代善歎氣的聲音格外明顯。
可陳肅從上帝視角看來，取得了榮國府軍中人脈的王家，辜負了賈代善的信任，不然賈璉不可能再娶一個王熙鳳，而王熙鳳嫁到榮國府之後，一口一個“王家掃掃地縫就夠賈家吃一年”，還說過“咱們這樣的人家，便是謀反也不怕”的話。
陳肅語重心長道：“老爺，雞蛋不可放到同一個籃子裏，軍中的人脈，更不可全部交托到王家手裏。”
“不如您問問陛下，看他是否在培養那些新人，咱們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從文甚至連兵符都上交了，那不如把事情做得更加漂亮些，依我看，陛下的日子還長。”
陳肅有心想問賈代善，榮國府到底有沒有站隊哪位皇子，可事實是這話不能從她口中問出來，但她相信賈代善明白她的意思。
賈代善又雙歎氣，強迫自己不要去埋怨賈赦和賈政兄弟，畢竟這兄弟倆在他的計劃當中幾乎是被犧牲了自我的。
可就算他們是被他這個老子強勢犧牲了的，也架不住這兄弟倆本身就不能成材的事實啊！
賈代善究竟是心塞還是恨鐵不成鋼，陳肅根本分辨不出來，但對於賈赦的前途，陳肅突然有了一點想法。
“老爺，你別總是嫌棄大哥花天酒地不成器，可依我看，大哥除了在金石一道上很有建樹，在人際交往中更是有特別的才華，不若你給大哥在鴻臚寺求個一官半職的，讓他去跟那些外國使臣打交道。”
“咱們大盛藩屬眾多，每年進貢的東西可不少。但這些都是那些使臣主動展示給咱們看的，誰知道他們私下裏到底隱藏了多少好東西呢？”
“就像安南國每年進貢那麼多黃金和寶石飾品，可終究這些對咱們來說隻是稍微稀罕一點的女人玩意兒，於江山社稷並無半分益處，或許他們國內司空見慣的一些東西，反而對咱們的有大好處呢。”
陳肅都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賈代善若是還沒有想法，那可真是枉為榮國公了。
而陳肅再次補充了一句，“就算此時大哥不知道去鴻臚寺到底做什麼，可隻要有人正確引導一番，想必大哥能從那些藩屬國淘到不少好東西來，但凡其中有一樣能益國益民的，說不定就青史留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