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百五十二章 初到上海(上)(1 / 2)

上海道,鬆江府,上海縣城外。

洋涇浜隻是城外的一處小河溝,黃浦江上建有一個小碼頭,因為距離縣城較遠,加之道路狹窄破舊,黃泥路被車轍壓出了兩條深深的溝壑,碼頭與繁華的劉家巷碼頭不可同日而語,因此平時少有大船停靠,隻是一些小型的貪圖便宜的貨船和漁船停靠這裏。

不管大小碼頭,碼頭上的苦力都要有自己的幫派才能立足,在這個小碼頭盤踞的自然不會是什麼大幫。天色剛蒙蒙亮,幫中十幾個穿著破爛的漢子剛剛搬完了一條小貨船的貨物,那是從上遊下來的桐油,一桶足有二百斤,搬完了十幾個人都出了一身的透汗,正聚在碼頭上的一個窩棚裏麵抽袋旱煙,歇一歇等著下艘船的生意。

這時兩頂藍呢官轎都是兩人抬,四名抬轎子的轎夫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過來,轎子後麵還跟著幾個步行的衙署小吏以及二十多個差役,他們緊跟著轎子,小心的避過路上大大小小的水坑。

到了碼頭上,官轎落下,從轎子中出來兩位全副披掛的官員,窩棚裏的漢子們都被嚇住了,他們可很少看到有官員到他們的碼頭上來。一般的官船、客船和大多的貨船都不停泊這裏,停的都是裏縣城最近的劉家巷碼頭。

兩個官員看了看被淡淡薄霧籠罩著的江麵,交頭接耳一番,叫過一個差役吩咐了幾句,差役答應了一聲,向窩棚跑了過來。他當然知道這裏管事的人是誰,過來就將朱老四喊了過去,說知縣老爺要問話。

朱老四忙磕滅了旱煙,連忙起身跟著跑了過去,順便拽了拽永遠皺皺巴巴的短衫,他走上前,先認出了那個戴金頂子的官員就是上海縣的父母官葛雲鼎,上次碼頭爭地盤械鬥。他跟著靠山劉家巷的鄧老大一起被叫到縣衙訓誡時見過一麵。

另外一個藍頂子的卻麵生的很,看服色應該是位道台,在上海縣的道台應該隻有一位,那就是衙署設置這裏的蘇鬆太道,俗稱上海道。聽說去年有位巨富商人出身的道台來上海道上任,想來就是這位道台。

葛雲鼎看著跪在麵前的朱老四問道:“你是碼頭上領頭的?你知道從昨晚到現在可有官船停靠這裏?”

朱老四磕了個頭,陪著笑回道:“回老爺的話,並不曾有,我們的碼頭又小又破,都是一些漁船和貪便宜貨主的貨船才停這裏。客船一般都不停我們這裏。更何況官府老爺的官船。”

葛雲鼎點點頭。將朱老四打發走,回頭恭敬地對身邊的官員說道:“吳大人,您看您是不是將公文看錯了,撫台大人就算是坐海船來鬆江。我看也不會停這個小碼頭。”

那吳大人四十餘歲,長得精廋精廋的,眼眶凹陷,顴骨很高,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個嶺南人,他開口說話,口音倒是地道的官話,隻是略帶點粵地的尾音:“葛大人,我看我們還是在這裏多等等好了。這位撫台大人不同尋常,人家是宗室親貴,理過民政也帶過兵,行事多有出人意料,就算是以貝勒的高爵出任一省的巡撫。在我大清都不多見,我們作為下屬還是小心點為好。如此反正你我是出來了,天色尚早,索性就在這裏歇一歇,一邊喝茶一邊等。”

他們的手下有伶俐的人,早就將碼頭苦力們趕走,將他們歇著的涼棚清理了一番,請兩位大人進去歇腳。

上海縣知縣葛雲鼎也是四十餘歲的年紀,長得方麵大耳,一幅富態的樣子,他三十餘歲科舉中得三甲同進士,在安徽蘇北任過一任縣丞和一任知縣,後來父親去世又丁憂三年,再次出仕後,他本沒有什麼後台,但陰差陽錯之下就被分發到這個豐腴的鬆江府任上海知縣,一時被江南官場傳為奇談。

上海道台吳天洹卻是一個捐納出身,他出身寒微,少年讀過幾年書,因家貧就棄文經商,早年在廣州、澳門販雞為業,後來涉及茶葉貿易,漸漸發達,轉而到江寧、上海來經營,除了茶葉之外,還沾染走私、典當等,家業巨富。又動了當官的念頭,捐了候補道,又走了鄭親王載祤的門路,去年補了蘇鬆太道道台的實職。

當時,科舉“正途”的官員看不起捐納的官,吳天洹剛剛到任的時候,葛雲鼎當然也不例外,表麵上雖按照官場的規矩見麵,但私底下最是嗤之以鼻。沒想到,吳天洹將商人的十分精明用在了做官上,不但政務上處理的井井有條,而且他自己有身家,也不大貪瀆,處事也大多秉公。他對於政務上的一些事情很了解,往往能在短時間內抓到本質,幾件棘手的事情處理得很圓滑,上憲滿意,百姓也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