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 海上有風,聞君有信(1 / 2)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似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聽著人咿咿呀呀地唱起《憶江南》,沈端言每次都想捂臉,白大大的三首詩,她就記得這麼一首。當然,她還不知道她其實記錯了個字,白大大的詩應是“紅勝火”,她順個嘴就記作“紅似火”。

江南女子聲音清越,唱起這一曲時,總是分外柔美,涓涓然若流水低洄,唱得人耳朵都是軟的。在來往行旅的耳朵被唱軟的同時,沈端言的詩名,也隨著這首詩傳將出去,連沈觀潮都不時誇讚沈端言“有靈氣”。三年不作一首,一作足可傳世,日後旁人想起有關江南的詩句,定然不會把這句落下。

沈端言捂著臉心裏特虛,在這樣的氛圍裏,在周圍多半是文人的情況下,她有時候也會被激出點想吟詩的衝動來。她已經盡量克製了,卻還是吟出幾首來,也幸好,她能記住的也就那麼幾首,再多也就沒有了。

這兩年,顧凜川踏踏實實治理江南西道,弄了幾場盛會,把天下的文人都請來,歌以詠山水,歌以抒情懷。美酒佳肴,好茶好景,加上有心經營,江南西道原本就盛的向學之風,如今更加如火如荼。這時候,顧凜川毫不猶豫地把沈觀潮和葉思源推出——這二位天天在家為丁點小事爭來鬥去,誰也不服誰,正好,你們倆這麼精力旺盛,都給我上書院開班授課去。

葉思源本來是來看顧凜川的,沒想和沈觀潮幾句話一說,人就不想走了,非想著要和沈觀潮爭出個長短來。結果到現在,都差不多十個月過去,兩人還沒爭出什麼結果來,還是你不服氣我,我也不認同你。

“行,閑著沒事。”

見沈觀潮答應,葉思源想了想,也許自己爭不贏,能教出幾個學生來替自己爭贏呢,這樣也極好極好的嘛。葉思源想好,便點頭,又問:“聽你說是想開許多書院,讓所有人都能上得起學,是不是太理想化了點,能成嗎?”

“言言幫我作了個計劃,我想能行。”沈端言的想法很直白,以貴族書院,來養普通書院。普通書院收費低廉,而且門檻極低,來去自由,沒有考科舉的壓力,普通書院是甚至不必請先生,直接說動貴族書院的學員,人人去輪換。

所謂貴族書院,是指費用高得嚇死人,師員則盡是名傳天下的大儒大賢。第一步就是葉思源和沈觀潮,其實光這二位,就已經格調夠高了,隻要把他們倆的名字放出去,就會有一群人捧著金山銀山,哭著喊著要入學。

靠著貴族書院,就是學員們不願意輪換,也能有大把金銀支撐普通書院的日常開銷,這樣一來,便可持之以恒。

葉思源和沈觀潮看罷計劃,都覺得可以試試:“以學養學,讓時人都識字懂法,這是個極好的想法。道德原本就是追求,對普通人,不觸犯律法既可,小惡偶為,大亂不作,世道也就能太平安穩了。”

沈觀潮知道這兩年顧凜川一直致力於解決江南西道積存已久的難題——民亂,江南西道民亂自古就是個大麻煩。每更朝換代,說不得都有江南西道民亂的根源,江西湘西連成一片,皆是富庶之地,一旦亂起來,兵強馬壯糧足,對政權來說絕對是滅頂之災。

不是沒有人想過處理,隻是處理不得法,硬著來會遭遇抵抗甚至是民變,軟磨硬泡又從來不見效果。這一回,沈觀潮也有些期待,因為沈端言有句話說得很得他心——從識字始,野馬便上套,從此馴服。

要馴服江南西道彪悍民風,從識文斷字始,或許是個不錯的開端。沈觀潮這輩子,可謂是什麼大事兒都幹過,江南西道的事,年輕的時候他想過,越到年紀大越不會去想,如今可行的方法放到眼前來,他不會就此錯過。

或許有人幹這些是為名垂青史,或許有人是為得到舉世認同,而沈觀潮做這些事,隻不過因為他胸中曾有過這樣的熱血。如今有機會,他想試一試,他這一世所行,皆為老去不留遺憾,死去不留餘念。

把這二位哄去書院後,顧凜川總算得著機會和沈端言獨處,這兩年沈觀潮這麼礙事,真是夠了!

阿初小哥如今也是十一歲的少年郎了,隻不過……還是那麼呆呆的,成天不是捧著大本子算題,就是吃好吃的,以及向他姐姐賣狗腿子。至於小紅,小紅如今上著女書院,人家可能耐得很,琴棋書畫,詩詞女工,樣樣都是書院裏頂尖的,書院裏的先生們都愛她愛得不行,哪個對她都交口稱讚。這種對小紅的稱讚不僅因為她能力出色,更因為她為人處事相當柔和,一點也不讓人覺得這麼出色的人會給人壓力,反如春風拂麵一般叫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