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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李家孩子剛出生就屙爹尿娘欸!”
土屋裏馮海花躺在床上,全然不在意產婆在叫什麼。她下身撕裂,半邊床褥沾滿鮮血。
她呆愣著看著天花板,上麵的蜘蛛網裹著棉絮,像一片灰蒙蒙的大海,破敗的海風夾雜痛楚吹醒她。身下夾雜土粒的床單同少時見到的沙灘,大海在悲鳴,告訴她的名字:
母親喜歡大海,父親喜歡看著海邊顯現孕肚同時笑顏如花的母親,偷偷從後麵環住她,兩人一起告訴肚中的馮海花:
他們都深愛自己。
“死老娘們,看你幹的好事!一定是你肚子不爭氣,害老子孩子出生就......”
後麵幾字李壯牛沒能說出口,畢竟像他兒子這樣的,在村中視為不詳。
“老不死的,你敢說出去,我就剁了你的頭!割了你的舌頭!”
李壯牛眼神凶狠,對著站在床邊幫忙的接生婆威脅道。
“不說,不說,老太婆我嘴很嚴的......”
接生婆唯唯諾諾應了下來,但她知道,自己剛才那一嗓子,就已經很多人知道了。
畢竟她可是尊貴的產婆,十裏八鄉不管誰家女人生孩子可都要她去操勞。就像送子觀音一樣,現在居然有人敢對她不敬?!
她驕傲著,興奮著,已經想象到以後李壯牛和他這孽子被村人們避之不及的下場,這是他應得的。
可馮海花呢?
是村中買回來的第一個女人,唯一想盡辦法流掉孩子的女人,性子最烈的女人,買回來唯一沒有被共妻的女人。
如此落後的山村,像大山中最深處的一塊山石。自然不歡迎帶著自由海風的礁石。
“不知道一天天裝什麼假清高,不就臉蛋好了一點。現在倒好,生出個禍害,都是她天天勾男人的報應!我——呸!”
“就是啊他嬸子,你是沒看著,人走起路來屁股一扭一扭騷著呢!我家男人眼都看直了,難怪壯牛把她關起來。可不能讓這妖精出來勾人啊......”
“名字裏麵還帶什麼海啊,花啊,我看啊就是欠X,不然誰名字又腥又花哨的。一天天說話裝的輕言細語的,你看下現在好了,孩子生下來就屙爹尿娘,這要長大......嘖嘖,不得了。”
女人們肆意議論著,甘願淪為山中破石,上麵裹滿泥條。沉默著一切,嘲笑著一切,包括曾經和未來的自己。
“老李!你家女人生完孩子了,那不得讓哥幾個好好......”
男人們在桐樹下攔住昂首挺胸的李壯牛,眼露淫光,神情陶醉,似是已品嚐到那片大海獨有的腥甜。
“不可能,那是我花大價錢買回來的女人,你們還敢亂想?”
李壯牛傲氣衝天,看著曾經一眾狐朋狗友,隻覺自己隻要表現的足夠驕傲,他兒子屙屎爹尿娘就是一場謠言。
昏君前腳剛走,後腳民眾就叫囂著燒了那棵樹苗,可是桐樹有迂腐的地主守護,李壯牛?不見得有任何人。
“你看他昂著個頭,好像怕誰不知道他家女人破半條命生個兒子一樣,傲什麼?”
“兒子?哼!那就分明就是個禍害!”
“怎麼事?講講,講講......”
男人頭和頭緊緊挨在一起,生怕聽錯一個字。即使這可能經過添油加醋,但他們也不過一群重口的病犬,不合實際的重口佳肴對於他們從小被衝刷的味蕾來說,正合胃口。
李壯牛把頭抬到天上,聽著前人的誇獎隻覺分外的甜蜜。至於雲層之下的長舌婦長舌夫?他並不願聽他們的話。
花朵無力的懸浮在水麵,上不去下不來。可黃牛卻從雲層向著水底一躍而下,直到逐漸無力掙紮沉入水底,他戰栗不已,渾濁的雙眼鼓起勇氣睜開一條縫隙,看到一排舌頭。他恐懼不已,緊緊睜開眼,嘴巴緊緊不張開。
直到他被舌頭卷起,牙齒用力咀嚼著,即將滑入胃酸中時——
“叫吧!叫吧!叫什麼都可以!”
他發出驚恐的悲鳴,身上滿是驚出的汗水,汗水混著床單上的血漬,黏糊糊,臭烘烘。他無心在意自己的髒汙酸臭,快步向地窖走去。
響亮的耳光聲驚醒無數次驚醒的孩子。
“以後他大名叫李嬌,小名叫嬌嬌,敢讓老子發現你叫錯。有你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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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和爸爸不喜歡我,我不知道為什麼。”
李礁靜靜撫摸村中的黑狗。
“為什麼你的命不過煞呢?”
他雙手輕輕摸著誰家的狗,小狗歡快的叫,小狗不明白為什麼眼前人充滿悲傷,小狗有了自己的名字。小狗眼睛濕漉漉的,肉墊幹燥溫暖,小尾巴一搖一搖,伸出舌頭舔舐著他的臉。隻希望他開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