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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天運之目〗所發出的金光巨柱連天接地,逆衝霄漢。漆黑雲層籠罩下的天空霎時間也被破開一個巨大缺口。燦爛陽光從那缺口間點點灑落,卻瞬即又被重新合攏的烏雲掩埋。雷聲隆隆,如山崩地裂轟鳴不絕。銀蛇閃電狠狠亟落山坡,將一棵參天大樹由上而下地劈成兩半。*隨之而下,天與地之間的一切一切,全都被迫承受了這猛烈得異乎尋常的雷雨瘋狂蹂躪。
這是天怒,也是天罰。上天不容冒犯,更不容褻du。而深雪強行運使〖天運之目〗去拯救左馬助這必死之人,無疑已經極大地觸怒了上天。
逆天行事,必遭天譴。
上天雖不能親自動手,卻已經派出了它的使者來執行懲罰。
它的使者正是——夜叉!
昏暗暴雨之下,由〖天運之目〗產生的光柱仿若燈塔,恰好給追魂索命而來的夜叉指明方向。
三條身披蓑衣的人影,已經站在了木屋前的一小片空地上。鬥笠覆蓋下的眼眸發出奇異精光,正虎視耽耽地監視著木屋裏的動靜。
為首者身型魁梧,右手倒提一柄用布帛密密包裹的巨大武器,那氣勢好似千年巨岩,任憑風雨肆虐,依舊凜然屹立。
夜叉眾首領,〖金剛〗岩也齋。
站於左首者身材瘦削,好似一根長長竹竿。咋看像是凝立不動,可細看之下,又發現他身影朦朧,仿佛正瞬息不停地急速移動。大雨密如連珠,他衣衫卻仍是幹的。
夜叉五人眾副將,〖刹那〗瞬京介。
站於右側者意態閑暇,雖然地麵泥水橫流,她卻似正踏步蓮般婀娜生姿。隻要是男人,都無法不被那風韻所吸引。
夜叉五人眾裏唯一的女性,〖織女〗紫羅。
隻有三人,卻更勝千軍。
屋內金光漸竭漸消,四周本就模糊的視野,驟然再度變得更加黑暗,幾近伸手不見五指。天空上雷鳴不絕,地麵下雨聲也密如連珠,鋪天蓋地的嘈音將所有動靜掩蓋。可偏偏,掩蓋不了夜叉身上所發出的濃烈殺氣。
吱啞聲響,木屋門扉緩緩從裏麵被拉開。一條窈窕人影將自己包裹於奪目金光裏,逐分逐寸地把身影展露。燦爛光輝在這滂沱雷雨下強烈彰顯著自己的存在,卻又深深地隱藏了她的眉宇。即使近在咫尺,仍是朦朦朧朧,無法得窺真容。
她就這麼隨隨便便地站出來,向夜叉們環顧了一眼,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
夜叉三人眾卻竟不得不同時眯起雙眸,垂首退避。無形的目光更勝箭矢,已刺痛了他們的眼珠。
陡然疾風斜吹,黃豆大小的雨點水平橫掠而來,將岩也齋與瞬京介二人的鬥笠向上揭起。那兩張線條分明的臉龐上立刻變得濕漉漉地,再也分不清是雨,是汗?
四道目光同時從左右投向他們的首領。太詭異了,在他們所知情報中,從來沒有提及〖天運之目〗會產生如眼前的異變。而未知,永遠是恐懼的源泉。
要冒險一拚麼?還是先行撤退?可假若對方隻是虛張聲勢呢?
瞬京介和紫羅沒有考慮和諧問題,因為他們並非夜叉一族之長。這最終決定權隻有岩也齋才擁有。
並沒有過多猶豫,夜叉族長緩緩脫下蓑衣,舉起手上武器,由上而下虛揮三寸。陡然間好似百門鐵炮齊射,隆隆雷雨也掩蓋不了那一聲巨爆。包裹武器的數層布帛同時炸裂,化作千絲萬縷。夜叉一族首領專用的獨門法器金剛雙鈷劍悍然現身。拇、食、中三指撥弄,金剛雙鈷劍立刻宛若注入生命飛速回旋烈轉,幻化成大團勾魂奪魄的恐怖青光,挾帶斬風斷雲之勢向前淩虛滾劈!
淩厲金光暴漲!
無數點細如發絲的金光隨那光芒中女子的皓腕輕彈而爭先恐後湧出,從側麵瞄準了金剛雙鈷劍所幻化光團連珠擊打。車輪似的雙鈷劍再無法保持平衡,“噹”地頹然跌落泥水向旁裏滑開。岩也齋心內劇震,臉上卻不顯絲毫驚異,搶上幾步淩空虛抓。雙鈷劍跳彈自動投入岩也齋掌心。夜叉首領雙手執劍,霹靂似一聲大喝,對準金光中的人影,意欲當頭砍斬,卻陡然驚覺,自己渾身上下的每塊肌肉,竟同時失去了本來應有的力量。
金光如雲亦如霧,如煙更如水。驟然以複雜曲折得不可思議的軌道向四麵八方延伸,將〖夜叉眾〗首領牢牢封困。金光中的女子懷抱最銳烈的決心與殺誌,投身似離弦之箭,飛射向岩夜齋心髒。
沒有人能夠形容這一擊的威力,正如同也沒有人能夠形容這一擊的美麗。流星總是在消逝之前的瞬間,才煥發出最輝煌的光輝。
他無法逃避,更不能反抗。刹那間,從來不知道恐懼為何物的夜叉首領臉色煞白,腦海裏盡被一個巨字占據——死!
他唯一可以做的就隻有等死。
然後過去了一瞬間。
據佛經《僧祇律》所記載,一晝夜有三十須臾、一須臾有二十羅預、一羅預為二十彈指、一彈指為二十瞬、一瞬為二十刹那。總計一日為二十四萬瞬,四百八十萬刹那。
對任何人而言,一瞬間時間都非常短暫,短暫得眨眼即過,根本來不及做些什麼,甚至想些什麼。
那一瞬間,岩也齋認為自己死定了,金光中女子也認為他死定了,紫羅更根本還來不及去想。無論天上天下,哪怕誅天神佛降臨,都救不回岩也齋的這條命。
隻除了一個人是例外。
一個行動速度快得隻能以刹那計算的人。
夜叉三人眾,〖刹那〗——瞬京介!
他用了兩刹那去理解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然後再用三刹那作出決定。隨即用十刹那移動自己位置,搶到了岩也齋和疾射的金光之間,最後用五刹那拔刀斬向那女子。
夜叉流神隱忍法終極奧義——光陰。
隻斬了個空。因為再快的刀,也斬不斷光。可是斬不斷,不等於也擋不住。
金光霹靂驟然爆散,萬千流矢若水銀泄地無孔不入,強大得可以毀滅一切的力量瞬間貫穿了瞬京介那血肉之軀上的每分每寸,製造出千千萬萬細若發尖的空洞。殷紅鮮血立刻從瞬京介千創百孔的肉身上如泉噴薄,夾雜其中的肉末更使血液變得無比濃稠。那些肉末,卻正是他被徹底震爛攪碎的五髒六腑!
這是最殘酷的死亡,可是並不痛苦。瞬京介甚至還未來得及感受開始,它已經結束。金光悄然消散,那勢若雷霆快逾疾電的攻擊也仿佛從未發生,留下的就隻有一具給予幸存者無比震撼感的屍體,作為它曾經存在過的證據。
由始至終也隻能被動旁觀的紫羅駭然將目光從瞬京介身上移開,轉而投向木屋之內。盡管相距整整二十步以上,又有如此昏暗的暴雨阻隔,她依舊清清楚楚地看見了深雪的身影。
燦爛如星的眼眸內光芒尤未盡褪,深雪屈身半跪,保持著正要站起來的姿勢凝然僵立。她的光陰已經定格在這個瞬間,永遠不會再衰退。
永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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