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傾奇者(2 / 3)

〖吉田湯〗是柳町上一間口碑很好的澡堂。平日裏總是門前人流絡繹不絕,客似雲來。但是這間澡堂卻有個古怪規矩——每個月總有那麼兩三天,它會關上大門,謝絕顧客上門。不要以為澡堂是在休息,恰恰相反,它是為了某一名特殊的顧客而特地如此的。而今天,恰好又是這名特殊顧客前來的日子了。

溫度恰到好處的熱水,不住冒湧出大量的水蒸氣,在密封的浴室內逐漸地形成了大團白茫茫的迷霧。本來足以容納二十多人的寬敞空間,如今雖隻有一名顧客和兩名女侍,可是卻絲毫也不顯得空蕩。原因隻有一個:這個正赤裸裸地泡在浴池裏,閉著眼睛享受女侍既溫柔又體貼的殷勤服務的男人,實在是長得太過魁梧高大了。即使保持半躺半坐的姿勢,但一眼望上去,他卻顯得甚至比一個站得筆直的男人還要高。古銅色的皮膚上,縱橫交錯地遍布著無數傷痕,陵角分明的肌肉高高鼓起,根本不需要刻意展示就已經可以想象得到,這男人身體中所隱藏著的力量是多麼的巨大。

這正是飄飄欲仙的美妙一刻,可惜卻偏偏有人不識趣,硬是要在別人正在享受的時候前來打擾。隻聽得刺耳的‘砰’一聲,於是的門被粗魯地撞開,冷風從外湧入,迅即把浴室內的蒸氣吹散。恢複清晰的視野當中,出現了五名手中握著出鞘刀劍的男人。阿江發出‘啊’的驚恐叫聲,像隻受驚的小白兔一樣跳起,躲到了男人的背後,瑟縮發抖。

“哼,果然是在這裏!找到你了,前田慶次郎利益!”

不慌不忙地整理著身上的檔兜布,前田慶次隨手用一條浴巾把還躺在地板上的阿吉身體覆蓋起來。站起來問道:“咦?你們是誰?我和你們以前見過麵嗎?”

前田慶次魁梧的身軀就似一頭勇猛的雄獅,加上他比這些粗魯男人們都至少高出一個半頭的身高,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強烈的壓迫感。粗魯男人們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三步,然而當他們想起了對方是赤身裸體,而自己這方不但人數多,而且還人人都拿著武器的時候,畏懼之心立刻被消滅了,取代而來的,是氣勢洶洶的質問。

“前田慶次!上個月的十三,你是不是和一個叫鬼虎熊三郎的武士比試,並且還殺了他?”

“鬼虎熊三郎?”前田慶次側著頭想了好久一會,方才如夢初醒地一拍腦袋叫道:“哎呀,想起來了。好象是一個光有名字厲害,其實卻既膽小又怕死的家夥吧?他死了?不大可能吧?當時他一跪下求饒,我就放過他了。至少在我走的時候,他還是活得好好的呀?”

“熊三郎當時是沒有事,可是回到家裏以後就一病不起,在兩天前終於死掉了!這分明是因為你當時把他打成重傷的緣故!”

“喂喂喂,你們講講道理怎麼樣?首先是那家夥自己找上門來要求和我比試的,有什麼後果也該由他自己負責吧?其次當時我連刀子都沒拔出來,隻是用拳頭稍微和他玩了一下,他逃跑的時候,那種速度可是快得讓我想追也追不上呐。這樣子的話,即使他有什麼三長兩短,也和我沒有關係啊!”

“少廢話!鬼虎熊三郎是我們的好朋友,我們不會眼看著他被殺而不替他報仇的!把衣服穿上然後到店外麵來和我們決鬥,不答應的話就現在殺了你!”

“哎呀呀,這個傷腦筋了。今天是我好不容易休息一下的日子,本人不想接受任何形式的〖推參〗呐。”

“什麼?居然把我們是當作上門強迫賣藝的江湖藝人?!混蛋前田慶次!”一個脾氣特別火暴的舉起刀子就想要衝過來,卻被五人裏首領似的男人伸手攔住。

“不要衝動!小七郎。斬殺手無寸鐵之人是武士之恥辱,絕對不能這麼幹!前田慶次,不管你說什麼也好!今天熊三郎的仇我們是報定了!這間店現在已經被我們團團包圍,你是無論如何逃不走的!乖乖穿上衣服,出來認命受死吧!”

“唉~~真是掃興啊。難得的休息就被你們搗亂了。算了算了,那我就陪你們玩一玩吧。先出去等我啊。”前田慶次搔搔頭發,無奈地一攤手。

一刻鍾過去,前田慶次穿好了衣服,慢條斯理地踱著步子,走出〖吉田湯〗大門。連同剛才的五人再內,大約十五、六名野武士手裏拿著武器,形成半月形的包圍圈,虎視耽耽地死盯著前田慶次。遠處則是被這群野武士們堵塞住大路而無法通過,又或者存心留下來看熱鬧的人群,正在興致勃勃地對這場即將上演的好戲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哎呀呀,傷腦筋傷腦筋。居然引起這麼大的騷動了?這下子我前田慶次可徹底墮落到變成跑江湖賣藝的人羅。”口裏是在埋怨,可是前田慶次的臉上不但一點煩惱的樣子也沒有,反而好象很享受似地微笑著。忽然之間,附近的澡堂或者妓女戶的窗戶紛紛打開,幾十名花枝招展,帶著成熟誘人風情的女子從窗戶裏鑽出上半身,一麵向前田慶次揮舞著手裏的手帕,一麵大聲嬌笑尖叫著,為他打氣助威。

“慶次,幹爸爹!不要輸給這群醜男人啊!”

“慶次真的好棒,我支持你啊!”

“慶次,趕快把這些人打發了然後上來我們這裏嘛!有剛到的好酒在等著你呢。”

“慶次,你這麼久都不來,人家好想念你哦!”

一時之間,滿目所見都是鶯鶯燕燕,耳中所聽,都是婉媚嬌嗔。前田慶次輕佻地微笑著,頻頻揮手作出回應,本來應該是充滿嚴肅氣氛的決鬥竟然變得像場鬧劇,直把那一群野武士氣得七竅生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