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義隔著距離站在窗外,側耳傾聽。不知過了多久,琴聲才婉轉漸停。這時秋嬸在庭院外向她招手,腳邊全是大大小小的行李。
媽媽昨天辭職了,提前回鄉下,因為她唯一的兒子快不行了,醫院打來了電話。她要帶著林義趕回老家,林義是一線生機,是給兒子衝喜的女孩,是用‘高價’領養的兒媳婦。
老院長笑得一臉和藹,說:"阿義有點身手,身體也很健康,這樣才更適合在鄉下生活,無論是幹農務,還是照顧人,都得心應手。"
可是最後,白發人送黑發人,秋嬸領著林義回到老家的當晚,兒子就走了。行李裏有一件給新人準備的正紅色旗袍,最終還是沒能讓她穿上。
3年後,林義辦理身份證,改名為林尤。她在取身份證的當天清晨,在警局門前,與林七擦肩而過,她在下階梯時,一眼認出林公館的轎車與車輛號,更認出從後座下來的小少爺。
細雨蒙蒙,張管家撐著黑傘,他沒什麼變化,大變化的是小少爺和自己,林義心想,加快了腳步,從今天開始,她是個自由的大人,她要換份更好的工作,她要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又是3年,21歲的林義的確換了份工作,來錢快的工作,在酒館裏當陪酒小姐,化著濃妝,細聲講話,掩嘴嬌笑,在男人堆裏遊刃有餘,燈紅酒綠扉色迷離,她心裏始終冷著一片淨地,留給野心和機遇。
"尤尤,強哥問你什麼時候下班?"陌生的女孩挨過來,林義從衛生間的大鏡子裏看她,才想起這女孩從另一個場子過來的,兩人不就碰過三四次麵,嘖……叫得親切。
"我約人了。"林義繼續補粉底,本就厚重的妝容,更加厚,口紅更烈,身上的酒味與劣質香水混在一起,變成一種苦澀帶點酸的味道,她不禁皺眉。
"強哥等你好幾個晚上了,尤尤,你別惹他,他是幫裏的人,南叔手下。"
林義收拾化妝品,塞進包裏,往肩上挎,閃片亮晶晶的銀色包,很搭她一身紅火連衣裙,及腰長發,身緞纖細又前凸後翹,像極了烈火裏的噬血妖精,她睨了女孩一眼後,踩著高跟鞋離開。
夜風鑽進深夜巷道,吹起林義長發和裙擺,街燈昏暗,樓上還有些唱歌的客人,窗戶邊傳來音樂,是首傷感的英文老歌。林義經常聽,不會唱,連中文字都沒認識多少。以前在福利院裏,最不用功的孩子就是她。所以當客人遞話筒叫她唱歌時,她隻能笑著搖頭拒絕。
林義往路口比較亮的地方走,嘴裏哼著調,突然間迎麵走來幾個男人,停在她麵前,她認出,最前頭的男人就是強哥,手裏把玩著一把折疊刀。
他笑著伸手去摟林義,身後幾個小弟都在嘿嘿竊笑,暗巷裏有卷風,將苦澀帶酸的味道吹淡,火紅裙擺變得暗色,長發飄揚擋了半邊臉,幾根粘在鼻梁上的厚粉,很癢,她來不及去勾。
先抬手去抓男人的手腕,順著袖子到上臂,林義瞬速將他整個人過肩一摔,伴著一聲痛楚尖叫,幾個小弟原地怔住,來不及給反應,林義已轉過身來,手裏甩動著那把折疊刀。
三樓窗台邊的肖南,端著酒杯,看著暗巷裏的一切,抿直的嘴在幾秒後勾了下,身後伸來一雙纖細手臂,環著他胸膛,女孩聲音嬌滴滴,"南叔,有什麼好看的?"
"那個穿紅裙的,你認得不?"他指著林義背影問。
女孩俯在窗台上看,林義正三五下打倒兩個小弟,另外兩三個跑了。
"天呀!"女孩捂著嘴,覺得不可思議,這時肖南抵住她身後,將酒杯遞到她手背,她鬆手抿了口酒,吞咽後才說:"她叫尤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