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歡守在營地,山林裏吹出來的清風撲麵而來。若是在平時,她一定命下人搬來茶幾,坐在這寬曠的天地間,小酌一杯。
可眼下,山裏還沒有捷報傳來,她根本無心享受,就連風都顯得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拉著她的衣袖。
又過了些時辰,山裏的煙霧已散盡,太陽躲在雲朵中間捉迷藏,使得大地忽明忽暗。忽然一陣嘈雜聲伴著太陽光響起,是戰士們哼著歌謠下山來: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他們三三兩兩結伴而行,臉上的髒汙也難掩他們俊俏且清爽的麵容。在隊伍的最後,是陳王和兩個罪魁禍首。
陳王將抓到的兩人關進囚車裏,安放在營地中間,以便全軍監視。兩個囚車並列而停,左邊關著薛義,右邊關著袁毅行。
將士們修整了一番後,到了自由活動的時間。他們紛紛拿著武器進了山林,放出豪言要擊殺那日日擾人清夢的野獸。
沈明傑興致勃勃地拿起武器也要跟著去,在得到沈奕歡的準許後,一溜煙鑽進山林,不見了蹤影。
留下的士兵不是在養傷,就是在跟別人吹噓自己剛剛的勇猛表現,火頭軍撇了撇嘴,將剁好的肉丟進鍋裏,炊煙冉冉升起,帶著營地裏歡聲笑語飄向遠方。
陳王脫下戰甲,換上淺色衣袍,修長的頭發慵懶地用發帶束起,他巡視了一圈之後,來到了私兵的主將袁毅行的麵前。
他有點欣賞這個叛軍頭領,能訓練出這樣的一支隊伍,是很不容易的。如果不是想要謀反的話,他一定會是個好將軍。
陳王有些惋惜地開口,“你們袁家當年投靠先帝,也是立了功的。先帝論功行賞,將廬陵的一片地區封給了你們袁家。隻是可惜了,到了你這一代,竟然生出了反心!當真是辜負了皇恩浩蕩!”
袁毅行的眼眶裏布滿血絲,他臉上的肌肉都在不停地抖動,“論功行賞?我們袁家雖然是降臣,可若不是我們告發大燕軍隊的糧草所在地,你們哪有機會打敗大燕國的三十萬大軍,我們可是你們大雲朝的功臣啊!”
袁毅行雙手死死抓住牢籠,指甲深深嵌入木欄,“可是你們的皇帝是怎麼做的?慶功宴,沒有我們的位子!論功行賞,一個小小的都尉都比我們袁家的賞賜多!到底是我們袁家辜負了你們,還是你們,辜負了我們袁家!”
陳王眉頭緊皺,這些事情他都無從知曉,隻能垂下眼眸,“你們袁家有不滿,大可以寫封奏折稟告聖上,你們還可以去投軍,建立軍功以換來更多的賞賜,而且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出人頭地。沒必要用這種方式,斷送自己的性命。”
山風吹來,吹拂著陳王飄逸的發帶,吹亂了袁毅行披散的頭發。
袁毅行嗤笑出聲,眼神中透射出一絲哀怨,“我的好殿下,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爺爺是什麼人嗎?他將我們送到廬陵,暗示當地官員不與我們來往。他們明裏暗裏打壓我們,我們袁家這些年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這些,都是他默許的。”
“投軍?他怎麼會允許敵國的降臣進入軍隊呢?”
陳王默默靠近了牢籠,“可是,你為什麼不試著來找我呢,我......”
“殿下!”袁毅行打斷了陳王的話,“你知道我們是怎麼活下來的嗎?我們賣了先帝賞的封地,被迫離開廬陵,到處給人做小伏低,這才有了自己的經營,能夠勉強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