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雖然強大,但吳王夫差好大喜功,不知道愛民、惜民,並且賦稅和徭役極重。臣以為吳國常年用兵,民生得不到調息,也並非長久之策。”
君臣二人相談甚歡,範蠡警覺地環視了四周一眼,低聲道:“這次吳王領著我們進入了龍幡軍的大營,臣受益良多。我們雖然在這裏入吳為奴,但對吳國的風土人情,經濟製度甚至連軍隊的裝備建製都能窺視一二,臣真是大感意外。”
“吳王在心裏極為輕視我們,對於平常狀態下,這些都是極為重要的軍事機密。但在吳王的眼裏,我們就是俘虜就是奴隸,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失敗者!”勾踐的眼裏流露出隱隱的仇恨。
到了日暮,鳳儀煮了些栗米菜蔬,君臣三人吃過晚飯,範蠡自回草廬,勾踐夫婦回到石室。
石室之外燃起的火堆還在夜色中明明滅滅,石室裏一片漆黑。透過木門的縫隙,偶爾會看見守衛拖著長長的暗影,在石室周圍巡視了一圈,然後去了。
鳳儀服侍勾踐睡下,輕聲問道:“妾見君王今日有許多的心事。剛剛還長籲短歎的,不知君王心憂何事?”
“寡人吃些苦也沒有什麼,現在隻有我們夫婦在此,也不妨說幾句心裏話。現在國中所有的政事都托付給了文種和諸位大臣。但是寡人擔心,如果我們長期滯留在吳國,國內諸臣未免不會另立新君,這就是寡人的心病!”
“那大王就要先想法子返國才是重中之重了?”
“那是當然!隻要我們能夠安全地回到越國,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鳳儀心道:大王有好幾位兄弟,都已經成人。如果國內諸臣在眾位公子中擇一人為君,可能性也是有的。自己和夫君在這裏做牛做馬,國內如果另立新君,對於鳳儀來說,是她絕不能接受的。
常言道人急智生。鳳儀為勾踐分析道:“臣妾覺得,國內另立新君的可能性不大。吳王特意命你我夫婦二人入吳為臣,如果國內又立了新君,那不是明擺著和吳王作對麼?對於吳王來說,我們是越國的王和王後,才有作為人質的價值。”
勾踐一想便茅塞頓開,他撫摸著枕邊鳳儀那淩亂的長發,喃喃道:“愛姬隨寡人從難至此,從此以後不論寡人是成是敗,都絕不相負!”
“真的?”鳳儀調皮地側過身子:“以後回到越國,不論遇到怎樣的女子,大王都隻愛臣妾一人?”
“寡人絕無戲言!不光是對愛姬寡人絕不相負,就是範蠡,他隨我們夫妻二人入吳從難,為我們出謀劃策,也是居功至偉的。隻要寡人能夠全身而退,定當拜範蠡為相!”
鳳儀道:“妾雖然對國事不懂,但妾也知道,這範蠡可是一個大大的忠臣!越國那麼多的大臣就他一個人主動站出來跟我們入吳為奴。再說他也在盡心為大王出謀劃策。不比國內的大臣們,躲在家裏享著自己的清福!大王以後是該大大的賞他,並且還要超過對文種的賞賜!”
勾踐歎道:“愛姬說得對。我們能不能返國,都還要靠範蠡的謀劃。寡人隻是祈求上天,範蠡和文種都是寡人的左膀右臂,大家齊心協力,才能辦成大事!”
鳳儀溫柔地用額頭碰了碰勾踐的前額,幽幽道:“雖然這裏清苦,又賤身為奴,但妾還是心存感激。畢竟大王和臣妾沒有分開,能夠一起麵對所有的不幸……”話還沒說完,已是哽咽不能言。
這簡陋的石室裏,漸漸彌漫出溫馨的氣息,在這兩個苦命人的呢喃中,這初秋的夜色,淹沒了所有的溫暖、冷酷、陰謀和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