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陽間通往陰間的大門(1 / 2)

我們村是一個以果樹為主的小村子,老一輩人都說那些果樹都是由杜樹嫁接而成的。

杜村的杜,就是指杜樹。據說我們村子以前是一片水域,明朝的時候,山西大槐樹人口大遷移的時候,一支王姓支脈走到了這裏,開始落戶定居,繁衍生息。所有,杜村又叫王家杜村。但是隨著後來人遷移和外來戶的增多,這個特質已經開始不明顯了,村子裏姓王的住戶已經日落西山,變得雜姓群居。村子裏隻保留一條老街,名為老王家街,這應該是王姓人家留下的最後一條最為接近原始時候的街道了。後來,又有了新王家街,新王家街的住房也多是新的建築,而住戶也不都是王姓了。

雖然杜樹不結果,但是它卻是嫁接梨樹的最好砧木,適應性強,成活率高。所以它又有一個比杜樹更加詩意的名字叫:棠梨子。村子裏大多數杜樹,都嫁接成了梨樹。幾百年下來,就成了氣候,萬畝梨園,渾然天成。這也必然是天成,就像世間很多偉大的事物,都是天造,並非人為的。人的力量有時候和天和自然和曆史和時間比起來,真的是太微不足道了。到了開花、落花的季節,就應了那些古詩句的情景:“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世花滿城。”我的故鄉杜村沒有柳樹,隻有楊樹,楊樹像梨樹一樣,瘋長,成群。僅次於楊樹林的就是杏樹、桃樹,李樹,桑樹,總之就是以杏樹楊樹為主導的成群雜居果樹種類了。所以,杜村飛的不是柳絮,而是楊絮。

我的記憶中,我們村子裏的杏樹也極多,也正好因為這一點,我小的時候,最大的樂趣之一就是在杏樹花落地之後的半月之餘,去摘食初長未成的青杏,豌豆粒大小,表麵微微布滿了一層絨毛,杏的絨毛並不像桃子上的絨毛,不刺手。青綠色的果肉內果核還很稚嫩,黏軟,呈乳白色,咬破微苦。有微毒。杏子本身味澀,酸苦。一口咬下,兩腮瑟縮。杏子的季節也很短,從青杏到黃杏似乎隻在一夜間。世間很多事物都是因為時間的短促而變得極為珍貴,杏子則不然。因為結果時間短,掛果時間短,存放時間短,而變得一文不值。

我們村的東、北、西三麵被各種各樣的果樹、林樹包圍著。村北有一條出村的小路,據說那是古時候的官道,如今已經無跡可尋,泥濘不堪,白日裏也很少有人走。外村人不願意走,本村人更不願意走,因為村北多荒墳,橫死崗。外村人不敢走,因為這條路充滿恐怖的傳說,再者,林地深處,道路曲折,不熟悉路的人一旦進入,絕對會迷路。所以很少有人走。村東和村西的兩條路是十來年前新修的,西麵的通向劉家店村,東麵的通向鎮裏。這兩條路都是出村的主路。但是劉家店人十分霸道,一旦有個大事小情,就把村裏的路掘出一道溝壑,不讓我們村的人通過,為此兩個村曾經發生過百十餘人的械鬥。每次械鬥,劉家店人都打輸,用村中老人的話說,都把他們一個個打成了三孫子。但是遇到大事小情,他們依然我行我素,照樣掘路。為此,我們村人也沒辦法了,總不能每次都跟他們打架吧。村東麵的路通鎮裏,但是道路偏遠,彎彎曲曲穿過幾片林地才能到達。尤其趕上下雨,五步一個小水坑,十步一個爛泥塘,雖然才十來裏地的距離,但往往是早晨天不亮就出發,到鎮子的時候集市已經散了。再看看手表,已經下午了,集市能不散嗎?而南麵的這條小路,其實是一條主幹道,通往鎮裏、縣裏最捷徑的路。但是道路十分狹窄,隻夠兩個人並行通過,一輛毛驢車都很難安全過路,稍有不慎就會連人帶車帶毛驢一起墜入兩邊的土溝裏,加之這條道路屬於膠泥和沙土混合地,平日裏就一步一陷腳,趕上打雷下雨,那條路就成了沼澤路,無人敢走。村裏很多人都在背後議論,村子裏這些年,換了這麼多屆村支書,怎麼就沒人把這條路修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