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語禾與冷天諭並肩坐在車子的後排,原本寬敞明朗的車廂突然變得逼仄壓迫起來,顧語禾感覺自己有些呼吸困難。
“你不用緊張,外公隻是看起來凶,實則人還不錯。”
顧語禾驚訝地看向身旁的冷天諭,似乎想要確認自己是否幻聽了。他卻偏頭看向車窗外,仿佛剛剛那句話真的不是出自他之口。
車子一路穩穩地向前行駛,兩個人各懷心事,再無交集。
董家宅院到了。
顧語禾毫無察覺,怔怔地坐在座位上失神。直到身旁的車門被拉開,傳來冷天諭那被陽光烘烤過的聲音:“到了,下車吧”。
她方才如夢初醒,一邊慌忙起身下車,一邊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透過董宅敞開的大門向內望去,一棟青瓦白牆的古式小樓掩映在一片稀稀疏疏的枝葉中,一條小溪自樓前的假山簌簌而下,蜿蜒在一片鬱鬱蔥蔥中忽隱忽現,然後撒著歡兒繞過一個紅色的小亭子,又隱身在不遠處的一片綠油油的灌木叢林中。
一隻手臂忽然落在顧語禾的肩上,她被嚇得差點原地跳起。
冷天諭的眼角有一閃而過的笑意,他說:“讓阿軒帶你進去,別緊張!”
顧語禾抬起頭看著他,睫毛輕顫,眼中是不可思議的訝異和重重疊疊的茫然。
剛走進那棟青瓦白牆的小樓,董老就拄著拐杖迎了出來。
“你來了,考慮得怎麼樣了?”他開門見山,直奔主題,並沒有邀請顧語禾入內的意思。
顧語禾暗暗摩挲著交叉在小腹前的兩隻汗涔涔的手,輕輕地吸了一大口氣,她感覺到自己上下兩排的牙關在輕輕地撞擊,發出一陣陣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
她鼓起勇氣問:“隻要答應離開天諭,任何條件我都可以提嗎?”
董老警惕地掃了她一眼,傭人搬來一把藤條椅,他緩緩在顧語禾的麵前落座,然後微微抬起下巴,嘴角含笑地盯著顧語禾:“你覺得呢?”
顧語禾低下頭去,怯怯道:“這話是您之前說的。”
董老朗聲笑道:“是我說的。”
顧語禾咬了咬下嘴唇,輕聲說:“我……我……隻有一個條件。”
“哦?說來聽聽。”董老側身,向前探了探左耳。
顧語禾緩緩抬起頭來,以一種戰戰兢兢卻無比堅韌的語氣說:“您得先答應我,我才會說。”
咚的一聲,董老手中的拐杖用力戳了一下木質地板,顧語禾情不自禁地向後彈跳了一步。
她的眼前漸漸升騰起繚繞的霧氣,呼吸也失了一直刻意維持的節奏。
她轉身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然後猛地吞咽了一大口空氣,再次轉過身時,呼吸已平穩了不少。
“我的條件是一個月,您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時間到後,我自會遵守約定,離開天諭!”
顧語禾走出那棟青瓦白牆的小樓時,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掉,眼前的蜿蜒小徑忽明忽暗,忽隱忽現,腳下的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走至董家宅院的大門前,她抬起衣袖抹去所有的淚水,然後故作鎮定地走向車子,阿軒拉開車門,她頷首坐了進去。
“聊完了?”冷天諭的聲音又恢複了以往的冰冷。
顧語禾點點頭,卻沒看他。
回到醫院時,顧東和柳慧茹正拎著幾箱補品滿麵笑容地等在冷天諭的病房外。
顧語禾一怔,悄悄收了腳步,退到冷天諭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