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飛幽院錦成塠,雜卉連千不用栽。
幾處村樓環野市,東風飄出酒簾來。
三
甘蕉列種竹籬灣,帶鏡臨書窨綠斑。
最苦家貧常匱米,閑災梨棗售人間。
六位長輩都是興致勃勃地詠出了自己家鄉佳作,同時大家也酣暢淋漓地飲了六杯美酒,現在該輪到陳子昂和閻炅兩位小字輩。
若論資排輩,一個是當今探花,一個是當今進士,理所當然是陳子昂先吟。
可是,他們倆一個是閻爾梅的弟子,一個是兒子,先生父親就在宴席上,他們哪敢造次,相互謙讓著,誰都不願意開這個頭兒。
就在兩個小字輩在騎虎難下時,閻爾梅觀察到魏石生、龔孝升這兩隻老狐狸在借酒擠眉弄眼的,似乎是在考驗他們乘龍快婿的智商與情商。
此時不為兩個孩子解圍,還待何時。閻爾梅一語擊中要害。
“子昂,你是魏相國的女婿,理應你先來吟之。”
“師命難違,各位長輩、炅兄,子昂造次了。”
陳子昂離貌後,一首《家鄉雜詠》脫口而出。
坯墻棘戶掩杈枒,希有人來水泊家。
恩報三年師話倦,梁山水淨出蓮花。
魏相國聽到這首詩後,以一個老謀深算的政治家不露聲色的眼神,掃視了大家一眼,大家心理在嘀咕著:看來魏相國這個女婿不是攀龍附鳳之輩,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角兒,以蓮花出汙泥而不染自傲,今後在官場上要堤防著他一點兒。
閻爾梅聽後,心中暗喜,有種!不愧為是老夫教出來的弟子。
一陣沉默,一陣尷尬,還是魏石生打破了沉默說:“大家先暢飲一杯,再聽聽閻公子的壓軸歲吧。”
“好!”一直沒有言語的歐陽洵拍手叫好,她是想知道炅兒到底吟詠的是河南老家還是江東老家。
陪伴在她身邊的相國魏夫人皺起了眉頭。這個閻夫人,想必是沒有家教,更不懂得《三綱•五常》,男人間談笑,哪有我們女人多嘴的份兒。
閻炅見沒有謙讓的必要,很爽朗地吟出:
拈花得句舞婆娑,醉後挑燈洗墨螺。
賭酒一杯詩一首,骰盆催扳唱吳歌。
歐陽洵早已觀察到相國夫人的不悅,這次學乖了,她聽完詩後,與夫君投去會心地一笑:炅兒是人在朝營心在漢,他沒有翻身忘本,還知道高唱吳歌。
吳歌,乃三國吳王孫權統治吳國時,江東百姓之歌。
龔孝升聽後,心中暗歎,誰說女兒之婿半邊子,這個喂不飽的狗女婿,老夫從他三歲多一點就撫養著他,如今見到他父親,就不哼北調,而唱南腔了,悲哉!
當龔孝升看到閻爾梅夫婦幸災樂禍的樣子,就心生一計,你歐陽洵不是江州才女嗎,老夫倒要試一試,你詠的《家鄉雜詠》是詠的江州或是沛縣。
“魏相國、各位大人,這裏還有一位江州才女呢,她的才華不亞於當年柳如是,我們歡迎她唱一曲壓軸戲如何?”
“好哇!”大家借著酒興,拍手稱讚。就連魏夫人不知出於何種居心,也拍起了她那白皙的秀手。
龔孝升的提議,實際是個難題:歐陽洵如果謳歌家鄉江州,就違背了“妻為夫綱”的祖訓,那是會被人恥笑的。可是,歐陽洵雖然嫁給了閻爾梅,因她從未踏進閻氏家門,哪兒知道婆家的家鄉風貌。
好你個龔孝升,你不拿宋代才女李清照與妾比喻,卻拿唐代風塵才女柳如是來比喻,可惡至極。小樣的,你這一點鬼把戲,也能難倒我江南才女?
隻見歐陽洵婉爾一笑,臉似桃花,紅唇微開地吟出:
芳草勻勻稻徑斜,踏青兒女揥茅芽。
紅桃碧柳參差放,點綴中間白杏花。
“好!不愧為江州才女,她詠出了江州江蘇江南共享的風物景致!”魏相國帶頭讚揚鼓掌。
頓時,宴會大廳裏掌聲雷動。
魏夫人這時也不失時機地站起來說:“來!為巾幗須眉幹杯。”
“幹杯!”大家乘詩興推杯換盞鬧騰到深夜,方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