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是誰的?”
他笑了笑,“是啊,是誰的呢?”
穆連慎看向他,說了一句很不著邊際的話:“你知道嗎?我命真的挺大的...”
“好像怎麼死都死不了...”
傅煒倫眼神詭異又微妙。
穆連慎忽然輕笑出聲,這笑聲,很悲。
“嗬嗬,西北軍剛成的時候,我有一批很好很好的戰友,相處成兄弟的那種,現在留下的,隻有寥寥數人...”
他指了指自己,“有多少人是死在我懷裏的,”
彼時,戰火紛飛,炮火中。
“連慎...”一人滿臉血汙,歪頭咳出一口鮮血,顫巍巍的從懷中拿出一隻懷表,衝穆連慎笑了笑,“麻煩你,讓它,代我回家...”
穆連慎哆嗦著嘴唇,不敢去接。
寒風襲來,吹醒了回憶裏的男人。
他看向周邊黑暗天際,“待我回家,代我回家,帶我回家....”
“每當我有一丁點想輕生的念頭,這些話就在我腦海中轉悠,”
穆連慎搖頭,“不敢死啊,”
傅煒倫嘴唇緊抿著,看著他,幽幽歎了口氣。
穆連慎勾唇笑笑:“從得知姝姝去世後,我在西北一直往最危險的地方鑽,想著,什麼時候光榮犧牲了,也挺好的,能去找她了...而且誰都沒有對不起,心裏也沒什麼負擔,”
“嘿,你說怪不怪,我還真就沒死成...”
傅煒倫內心輕歎:他不該如此癡情。
這些舍不下,那些又忘不了,早晚會瘋。
“所以,煒倫啊,別怕我會尋死,我不會的,”
他看向遠方。
心中輕喃:“姝姝,你等等我好嗎?不會很久的。”
等我卸掉一身枷鎖,輕輕鬆鬆的奔向你!
穆連慎笑著,手卻在抖。
“我這次來,隻是來看看那個可憐的孩子,告訴他,我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才知道他的存在,來給他致歉,希望他在下麵能保護好他媽媽,等我下去後....”
啪!
傅煒倫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穆連慎被扇的偏過頭去,回頭安靜的看向他。
傅煒倫輕笑:“他確實在保護自己的媽媽,可不是在下麵...你別咒我家的孩子...”
穆連慎沒反應過來。
“這墓,是空的...”傅煒倫指著其中一處墳塚道。
穆連慎站在那裏震驚的看向他,腦袋裏一片空白。
什麼空的?
“穆連慎,這墓是空的,你的另一個孩子,也還活著,”
穆連慎站在那裏,臉上已經沒了血色。
傅煒倫緩緩轉過身,看了一眼他,“你的孩子,雖然活著,卻是活得艱難、痛苦,穆連慎,你得負起責任來,”
說完,他轉身離開。
穆連慎站在那裏,臉上的表情完全凝滯,很快,垂著的雙手顫栗起來,顫得不能自已。
“什麼....什麼還活著,傅煒倫你別走,把話說清楚,”
反應過來的男人不顧一切的朝著他的方向追去。
追的太急,沒有注意到旁邊的酒瓶,被絆了一下,若是平時,他很容易就穩定身形,可他此刻腿腳都是軟的。
整個人重重的摔在地上,頭狠狠地撞到一旁的石頭上,當下撞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汩汩而出。
傅煒倫已經走至樹下,腳步頓住,回頭看他。
穆連慎麵上再無一點血色,人也軟的一點力氣沒有,踉蹌著站起身,額角的鮮血順著傷口淌下來,一路劃過他的眼睛,看著極為可怖。
他來到傅煒倫麵前,雙手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臂,“什麼意思?什麼叫孩子還活著,在哪?墓是空的又是什麼意思?我的姝姝呢?”
傅煒倫看向他,鮮血淌了他半張臉,他已經毫無死寂和瘋癲,眼裏隻剩下最後一點期盼的光。
像是臨死前的囚徒,在等待自己的救贖。
他問:“你酒醒了嗎?”
“醒了,”穆連慎不住點頭,雙眸一眨不眨的死死盯著他。
傅煒倫勾了勾唇:“我也不知具體內情,但...靜姝姐和你的那個孩子,還活著....”
他看著眼前的男人,雙手開始顫抖,同時眸中光芒大盛。
這顆已經死了很久的心,終於再次恢複跳動....
這個即將瘋癲的囚徒,也等來了自己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