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花兒,我知道,我都知道。這不怪你,不怪你花兒。那天晚上我們就一直相擁著坐在床上說了一夜的話。
土改工作結束以後,縣裏安排我到公安局任職。組織部門的同誌告訴我,那是田縣長特意關照的,說我熟悉這塊工作,而眼下,雖然解放了,但是社會治安工作仍然嚴峻,沒有我不行。但是這時候有花兒在我身邊,我哪兒也不想去了。我現在就想在紅石村裏蓋一所房子,暫時蓋不起四合院也行,就用紅石砌牆,用薄石板當瓦,先簡單地壘一間平房,能遮風擋雨就行。然後,我當然沒忘記我年少時的那個夢想,將來有一天,我要讓花兒,當然還有紅石村全體父老鄉親都住上和沙爺一樣的四合天井的院子房。讓孩子們讀上書。這一點我早就打了埋伏,學校是現成的,土改時,沙爺家的四合大院沒收了,當時工作隊的同誌提出將這房子分給無房的農戶,好多人家都沒房子住也是事實,可是我沒讓分,我說留下吧,留作集體用房,將來這房子會有大用途的,我就想用它作學校。對於我的去留花兒也同意,她反正都聽我的,隻要在一起,幹什麼都行。
我去找田亮。我告訴他,我不能去公安局報到,我說了我想留在紅石老家的想法。田亮一開始說什麼都不同意,他說,就當幫我,大哥,你還是留下來。至於花兒,他也考慮好了,給她安排一個工作,就在縣政府食堂幫著做做飯。反正不分開我們就行。但是這次我真的鐵了心,說實在話,這幾年奔波勞碌,提著腦袋衝來殺去幹革命,我的確也累了。我想安安靜靜的在鄉村裏過日子,我一點也不習慣這城裏的生活,我從骨子裏還是屬於鄉間農村,就像山裏的一隻兔子,就像樹上的一隻陽雀,離開山林我就覺得不自在,這一點花兒也一樣,雖然她在這個問題上什麼也沒說,但我了解她,她比我還喜歡大山,她從小就生活在山裏,一輩子沒走出過山林,如果讓她改變這種生活方式,她嘴上不說心裏會很難過。我不能讓她難過。我曾經在心裏發過誓,我要她下半輩子幸福快樂的活著,我喜歡看她笑,花兒笑起來是很迷人的。田亮最後又讓了一步,他說,那好,大哥,你不去公安局也行,那我滿足你的願望,你回寶山區,區長書記你挑吧。這樣你總該答應吧。
不行,我還是那句話,我想回紅石,回到村裏,我什麼領導都不想當,就當一個普通農民。
可是,你當一個普通農民又怎麼能帶領大家實現你的夢想,讓村裏的老鄉都住上四合天井的房子。
這個。
是不是這個理?
是倒是。
那你想想。
反正,我不在公安,也不去區裏。我說,小田,你如果還認我這個大哥,你就讓我回紅石去。要不然,我就不是你大哥了,你當你的縣長,我當我的農民。以後我也不認識你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田亮也就沒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