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節(1 / 2)

第五章

1土改工作剛剛告一段落,花兒突然出現在我麵前。她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這是我做夢都沒想到的事,真的太意外了,十年了,我一直以為花兒不在人世了。

我們雲南的土改工作開展得較晚,外省50年就開始了,而在我們這邊是到了51年底才正式開始布置土改工作,實際進行土改已經是52年的春天了。雖然晚,但總的原則沒變,依靠貧雇農,團結中農,中立富農,打擊的重點自然是地主。我在土改工作一開始就回到了寶山區。當時派土改工作隊下鄉,田亮征求我的意見,問我想去哪裏,我想都沒想,就說去寶山,田亮笑笑說,我就猜到你會回老家去。

是啊,寶山是我的老家,紅石村就歸屬於寶山管轄。這一地區說起來不怕人笑話,由於自然條件太差,大部分農民都很貧窮,劃起成份來就很麻煩,要找個像樣一點的地主富農都很困難。當然也有特例,那就是沙爺一家。以他的田產和勢力在整個舊縣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幾乎沒人能超過他,沙爺當然就是這次打擊的重中之重。我們沒收了他的所有財產,召開了公判大會,最後將沙爺處決了。其實這時候的沙爺已經是古稀老人了,先前的威風早已經蕩然無存,走路都要人來攙扶了,生和死他已經看得很淡。而我們公審處決的這個結果他或許也早料到了,所以在公判大會上對他列出的所有罪狀,他都沒有作任何辯解,他承認他有罪。這一輩子,他做下的冤孽太多,他說他該死。

也就是這天開完公判大會處決了沙爺回到區裏,進門的時候,突然值班的老羅叫住我。等等,老石。

什麼事呢,我停下腳步問。

有人找你?老羅笑嘻嘻的。

找我,在哪裏。

正說著,花兒就從值班室裏走出來了。她望著我,嘴唇動了動,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隻見眼淚嘩嘩嘩地順著臉頰水一樣淌下來。

花兒,我懵了。

花兒,真的是你,我喊著。揉了揉眼睛,我真的不敢相信這事會真的發生。真的是你,花兒,我沒做夢吧。我說,不停地說著問著。

別傻站在這門口啊,有話慢慢回宿舍說吧。老羅頭笑著說。

啊,是是。我說著就領著花兒回我的宿舍了。

我讓花兒坐在我的床上,給她倒了一杯水,花兒喝著水,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了。她才說,寶他爹,我,我找你好苦啊。

是啊,你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十年了,寶他爹,我一直在找,早年聽你說過,你老家在北麵,隻記得你常說的一個名兒是紅石穀。可是我找了多少地方,就是沒有這個地名。

難為你了。我也找過你,抗戰結束以後,我去騰衝,去你老家找你,找寶兒,可是你們到哪裏去了呢。

我對不住你,他爹。花兒說著,又開始流淚,我對不住你,他爹。

是寶兒他?我其實早就想到了,看見花兒一個人站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就猜到寶兒不在了。我所以一直沒主動問花兒這事,我怕勾起她傷心的往事。那不等於在她的傷口上灑鹽巴。現在她主動說了。她說,寶兒他慘啊,就在你失蹤以後的第二天,我去找你,我本來想把寶兒托那位大媽照看著,寶兒他不肯,哭著鬧著要跟我一起出去找你,結果在路上就遇上了日本人,那些畜牲要糟蹋我,寶兒想護我,結果被那些畜牲殺了,用槍上的剌刀殺的。腸子白花花的被那些畜牲挑出來,我當時也想死了,想去陪寶兒。那可是我們的命根子啊,可是,我沒找到你,我不能死,死了我沒法向你交待,我死了也閉不上眼的。我對不住你,他爹,寶兒死的好慘,你說那些畜牲他們怎麼可以對一個小娃兒下這樣的毒手,怎麼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