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裏,父親已經弄好飯菜了。我真的不明白,我出門以後,父親沒了我打的獵物為生,怎麼還能天天沉溺於酒鄉之中?我們家裏,與別人家中情況相仿,都是沒有什麼財物的。
父親的手藝倒是好得很,李獵人卻似乎也沒有心思品嚐,隻是呆呆的望著我父親。她的心思,似乎全部在我父親的身上。我長的極像父親,父親也是俊美非常的人。但是父親整天沉溺在酒葫蘆裏,臉上醉意醺醺,雙眼浮腫。平常看起來,父親那副模樣,確實不讓人喜歡。但今天下午,父親沒喝酒,沒有臉上的醺醺醉意,浮腫的雙眼也變得清冷,看起來順眼多了。他沒了那種酒中惡鬼的模樣,他的俊美便顯現出來了,而且父親那滄桑的臉孔,比我少年稚嫩的麵容,更是多了幾分男人的魅力。真不知我父親是怎麼回事,他已經三十多歲了,整天就是泡在酒中渡過,但他的容顏既不為歲月所傷,也不為酒所傷。他的麵容,依然年輕俊美,更讓我嫉妒的是,他隻能稱為英俊,不能稱為秀美。
很討厭,我繼承了父親的容貌,或許,我更該繼承母親的容貌,那麼我看上去,就不應該許多人都說我像女人了。父親俊美麵容下所帶的滄桑,更是令我羨慕不已,因為就是多了這幾分滄桑,他看起來才不像女人。
吃完晚飯,父親命我去洗碗。我洗完碗出來,見李獵人仍然呆呆望著我父親。父親的身邊,也沒了那個葫蘆,他臉色似乎極為苦惱。
父親見我出來,便問我:“你包裹中多了十幾本厚厚的書,是什麼書?”我見他神色古怪,便笑著說:“爹爹你不識字……”我還沒有說完,父親已經不耐煩的說:“書名的前三個字我認識,是‘四海王’,後麵三個字是什麼?”他的聲音,急促而嚴厲。
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來:“四海王征伐記,百裏大叔,你自然不會不識得‘四海王’這三個字的。”原來這是李獵人在說話,我見她臉上似笑非笑,古怪得很,看來她已經恢複正常了。但是這兩個人,越來越古怪,我也越來越看不懂。
父親冷冷的睨了李獵人一眼,說:“女娃兒,你爹爹有沒有告訴你,老子在說話的時候,你不許插嘴。”我心中更是驚訝,父親已接著說道:“女娃兒,我跟你說,老子跟兒子說話的時候,你這個想做兒媳婦的,就隻能在一邊乖乖聽著。”
什麼啊?父親失心瘋了?居然開口就說什麼“兒媳婦”的!人家李獵人是大佑的公主,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公主!你連人家的身份都不問,就把人家當兒媳婦了?
李獵人垂下頭,卻沒有絲毫不悅的樣子,臉龐卻已經羞得通紅。
父親也不睬她,對我吼道:“什麼狗屁書,原來講的是四海王百裏勝武那個死王八蛋。老子叫你讀書,又不是讓你學王八蛋的。快點給老子把這些書燒了,聽到沒有?”
我憤然站了起來,也不管麵前的是我父親,怒氣衝衝的說:“不燒!”
父親冷冷一笑,我已經全身戒備起來,知道父親要揍我了。這半年來我的武藝絲毫也沒有放下來,剛才尚未進門就被父親扔出去,隻是我沒有想到,半年來我第一次回家,他居然還會來摔我。誰知我還沒反應過來,後頸的衣領又被父親抓住了,給他拎在半空。我的武藝與父親始終差距太大,真不知他怎麼會有那麼厲害的武藝,而且他泡在酒葫蘆裏十幾年,居然還那麼高明。我的武藝,即使是領著二十萬右屯衛大軍的大將趙英,也自謙說未必能比得過我。可是父親整天就是一隻醉貓,卻有著讓我永遠無法高攀的武藝。
父親將我一擲,惡狠狠的道:“學什麼不好,學起那個王八蛋來了?”我爬了起來,父親這一擲力量好大,我骨頭都疼得感覺快斷了。
李獵人最崇拜百裏元帥,她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憤怒。她過來扶著我,倒是很細心的替我拍起灰塵來,我苦笑一聲,望著父親,心中泛起異樣的感覺。
父親冷冷的看著我們,也不說話。李獵人微微一笑,竟朝他深深一禮,說:“百裏大叔見解果然不同,四海王百裏勝武的確是個王八蛋。”
他媽的!我心中不禁也罵起粗話來,這世界全他媽的變了!
父親緩緩坐了下來,冷哼一聲。李獵人卻湊到他身邊,殷勤的替他斟上一杯茶,笑盈盈的問:“百裏大叔,你兒子年紀還小,不懂事,你就別生氣了。你就告訴他一下,四海王是一個什麼樣的王八蛋!”
他媽的,兩個王八蛋,你們兩個,我爹爹和李獵人,你們兩個才是王八蛋!
父親冷冷的望著李獵人說:“女娃兒,你心中到底打了什麼算盤?”李獵人眸中射出激昂的光采,朗聲說:“四海王定我大佑江山,拓疆五千裏,不是王八蛋是什麼?”父親苦笑一聲,頹然說:“拿你沒轍!”
李獵人卻施施然的沒有一絲畏懼,對著我父親坐了下來說:“我自幼便是崇拜四海王的,今天還是第一次聽人說四海王是個王八蛋。百裏大叔,若是令郎與你爭辯,你一定是不願多說,伸手就會揍他。但是大叔你終歸是個男子,總不能欺負我一個小姑娘。我便來與你說說四海王的功績,你也來說說,四海王是怎樣的一個王八蛋。令郎年齡小,大叔你就讓他在一旁聽著,也讓他長長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