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雲家果然備了八抬大轎,不過卻有四台。我們四人走了出來,高管家已經守候在門口,他的身前,卻站著兩個中年文士。
一個文士高聲說:“李小姐、百裏公子、兩位趙爺,在下雲福,”他指著另一個文士說:“這位是我三弟雲壽,我們父親命我們兄弟在此迎接四位,請四位上轎。”
趙英笑了笑說:“原來你們就是雲老爺子的兩位公子,想不到對我們兄弟也看得上,我們兄弟都給備了轎子。”
雲壽陪著笑臉說:“趙爺,哪裏的話,你們兄弟,我們雲家怎麼會敢冷落呢?”趙勇冷冰冰的擺出一副臭臉,說:“雲三爺,你莫客氣了,我們兄弟是下人的……”他話尚未說完,雲福連忙說:“趙爺莫說笑了,平常隻要請來兩位趙爺中任何一位,都是我雲家祖上燒了高香。更何況,今天還有小姐親自駕臨。”
趙英手一擺,說:“免了,免了,說到頭,你還是沒有看上百裏公子。小姐、趙爺,叫得甜蜜蜜的,公子呢?公子呢?百裏公子就不用了,是嗎?”
雲福雲壽一副惶恐的模樣,我看了也有些不忍,剛準備說話,李獵人卻笑了笑,湊到我耳邊說:“讓趙英趙勇折騰折騰他們。”我見她一臉促狹的模樣,聞到那股如蘭的氣息,心中一動,不再說話。
雲福見李獵人對我如此親熱,心中更是惶惑,突然叫道:“莫不成,莫不成,百裏公子是百裏大元帥的公子?”趙英趙勇冷哼一聲,仰首向天,來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雲壽拉住雲福低聲商議,我耳朵尖,隻聽雲壽說:“他姓百裏,李小姐又如此親近他,隻怕真的是了,我們雲家這回真的是祖上燒了高香。”我看見兩人臉上登時泛出興奮的紅光,他們交換了一下眼色,對我露出諂媚的笑容。
我看了覺得心煩,也不待二人說話,冷冷的說:“兩位雲師兄,小弟雖然姓百裏,卻和百裏大元帥沒什麼關係的。你們需要親近,找李小姐就是了。”李獵人一嘟小嘴,說:“嫻哥哥,別和他們囉嗦,你去讀書的時候,能不能抽點時間陪妹子玩耍一下?”
那雲家二人聽見李獵人的話,都望著我,臉上分明都寫著“別騙我了,你就是百裏元帥的兒子”。我更是心煩,李獵人嬌笑一聲,說:“嫻哥哥,快上轎子吧,不要讓你的老師等得急了。”
雲家的人表錯了情,隻是請來了我,李獵人和趙家的兄弟卻不肯上轎,不願去雲家。隻是趙英低聲惡狠狠的說了一聲:“趙大爺再警告你們姓雲的一次,要是亂說話,就拔了所有姓雲的家夥的舌頭。”我雖然坐在轎子裏,也是聽得分明。
我見雲家勢利,本來也就瞧不起雲祥,不願上轎,但是李獵人嬌笑著把我推上了轎子。我終歸拗不過她,而且她還低聲說:“嫻哥哥,這世間無恥的人多得很,你要做英雄,先要看清這種人的嘴臉。”
我心中轉思:世間人雜色不等,小人總得見識一下,不然以後被人家捅了刀子也不知。於是就上了轎,反正對雲家,隻要虛與委蛇一下就可以了,叫兩聲先生,我又不會掉幾斤肉。
到了雲家,雲祥早就在門口候著,他親自替我揭開轎簾,笑著說:“百裏賢侄,老夫等你好久了。”我走出轎子,見那雲祥一臉慈眉善目,須發都白得發亮,怕也有六七十歲年紀。
雲祥仔細看了我幾眼,捋須大笑著說:“百裏公子,果然儀表堂堂,福兒、壽兒,你們看看,百裏公子天庭飽滿,必然是有鴻星高照的。”我心中更是發煩,說道:“雲先生,我爹爹叫我來跟你讀書的,至於這什麼鴻星高照,也不能作準的。”
雲祥似乎沒有聽出我那不耐煩的口氣,反而露出興奮的神色,喜道:“原來令尊百裏大元帥也看中了小老兒兩分才識,慚愧啊慚愧啊,小老子一生,從未見到像令尊這麼識人的人。小老兒胸中雖然經綸滿腹,可惜始終沒有人舉薦,不得為我大佑效力。”我更是厭煩,雲祥兀自不覺,喃喃不休的說:“小老兒年紀大了,出仕的心也淡了。不過小老子的二子雲祿在京城中做了個小官,他心中的抱負,始終無法舒展,如果令尊和公子提攜一把就好了。還有,”他指著兩個兒子,說:“他們兩個,也是才高八鬥的,公子也幫忙提攜一下。”
我見雲福雲壽一臉興奮,就是一盆冷水潑去,說:“雲先生,你看錯了,我父親名叫百裏耀武,不是百裏勝武。”雲祥“哦”了一聲,笑著說:“不打緊,聽名字就知道,令尊一定是百裏元帥的兄弟了,提攜我三個兒子,也隻要一句話就可以了。”
我冷笑著說:“百裏元帥的名字,是聖武皇帝賜下的,雖然和我爹爹名字隻差了一個字,卻一點關係也沒有。而且,李小姐也說了,百裏元帥是十代單傳,怎麼會有兄弟呢?”
雲家父子登時愣在那裏,半晌不得說話。雲福卻是機靈一些,牽著我的手說:“百裏師弟,說那些做甚麼?我們才管不著你是不是百裏元帥的公子呢。父親昨天就說,一聽高管家形容你的相貌,就知是大富大貴的相格,他還狠狠罵了高管家一頓呢。”
雲祥連忙接著說:“是啊是啊,百裏賢侄,你快進來吧,別老是站在外麵,人家會說我雲家不知禮數。今夜在夢月樓,我請了城中所有有臉麵的人物,慶賀我收了一個這麼好的學生。”他捋著胡須,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說:“佳弟子難得啊!”
我心中早已透亮,也不點破,舉步進門。
後麵,雲壽拉著拉著雲福問:“大哥,他不是大元帥的兒子,客氣做什麼?”雲福怒然低聲說:“蠢貨,你不知‘李獵人’這個名字代表什麼嗎?還有,趙英趙勇的名字雖然尋常,但是他們跟著李獵人小姐,不是那兩個人又會是誰呢?要不是正好一個家奴在城門邊聽見他們說話,要不是二弟在京城為官,我們雲家就要錯過上門來的富貴。他是大元帥的公子更好,不是也不要緊,隻要憑著‘李獵人’這三個字,我們雲家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我心中更是詫異,不過想想也就釋懷,“李獵人”,是百裏元帥定的名字,天下之間,有誰夠資格讓百裏元帥取名?何況“李”這個姓,是大佑皇家的姓氏,李獵人想必也是皇室的人,就不知是哪個王爺的郡主了。至於趙家兄弟,雲福話裏意思,好像這兩人也是了不得的人物。或許我真的是走了眼,這兩人怎麼看就是家丁模樣,不過方先生說過,天下的奇材異士,並非都是能一眼看出的。我看不出趙家兄弟的來頭,也是正常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