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上學都是要翻山越嶺,趟水過河,走上一兩個小時,才能到達以公社為單位的中心小學。小學裏收錄的學生,也是來自各個村小。在學校裏,丫頭的名字是:“餘紅葉”
要說,什麼事都像有定數。同班裏有一位高個子,年齡大三兩歲的女同學,叫孫春花的,居然就是大姨的鄰居,肯定是大姨跟她打聽過,孫同學總是邀紅葉到她家去玩。那個周末,孫春花拉著紅葉說:“去我們家玩吧,山裏毛栗子,毛楂都熟了,滿山都是,我帶你打毛栗子去.”。於是,紅葉就找到同一學校的初二的哥哥,說:“我要去大姨家玩。”
哥哥答應她回去跟娘說,娘肯定不會怪她亂跑了。
周六放學,孫春花就拉著紅葉的書包,說:”走吧,走吧,一起爬山去了“。於是,她倆背著書包手拉手地出了學校。
與家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截土公路,便向東轉小路。盤山小路左轉右拐地往上,往上........山連著的山,層層往上疊加,走了一彎又一彎,路過一莊又一莊,翻了一嶺又一嶺,紅葉累了,就問春花“快了嗎”?春花用手一指:“快了,翻過那前麵的道山,就能看見了”。說著春花就伸手來拽紅葉,借了春花的臂力,就能加快步子。
太陽已經下山了,天也越來越暗了,除了偶爾聽見狗吠聲,連路人都沒遇到過。紅葉有些後悔,冒然前來,路這樣遠,山這樣高,眼看天就要黑下來了,膽小的她,連樹林裏小動物稍有動靜,都能把她嚇一跳。
農曆七月末,天徹底地黑了,沒有月光,路和山一樣變得漆黑。突然林中傳來一聲尖銳的鳥叫,把紅葉嚇得一把抱住春花,腿軟無力,哭著跌在田埂上。許是春花也後悔了,但她還是很有耐心地哄著紅葉:”就在前麵,就要到了。“
再往上走了二十多分鍾,春花高興地說:’看到了嗎?囉,沒騙你吧,到了!”
被大山環抱的兩幢土屋,朦朦朧朧能看見了。隔著一條田梗,突然從屋裏衝出兩條大狗,“汪汪”大叫。紅葉嚇得魂都要飛了。小時候曾被狗追過的她,又叫又嚷。說時遲,那時快,大姨和一個男人一起跑了出來,春花的父母也迎了出來。
那個男的應該是大姨父,他大聲喝斥著狗,大姨一把拉著紅葉的手,抱在了懷裏:“嚇著了吧,丫頭。”
大姨家是三間土牆黛瓦的房子,屋裏點了煤油燈,大姨他倆正在廚房吃晚飯,小飯桌上瓦盆裏盛著麵湯,一碗老豇豆,一碗醃辣椒。大姨喊姨父燒灶洞,她要給倆孩烙餅吃。
姨父先給她倆盛了麵湯”先墊巴墊巴,別把丫頭餓著了。“紅葉想:又多一個喊我丫頭的人了,好親!
許是餓了吧,碗裏的麵湯既解渴,又管餓。一會功夫,麵餅熟了,大姨親手包了碗裏的菜,咬一口,滿口生香,紅葉好像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麵餅似的,直掙得肚皮鼓鼓地,才放下碗筷。
飯後,姨父拿了小椅子,放在門外,把油燈放在窗台,兩家人,集在一起聊天。
隔壁家的孫叔孫嬸也知道紅葉就是“餘主任家的丫頭”。餘主任是紅葉的父親,在這裏包村,(哦,那時鄉叫公社,村是大隊,組是生產隊。)下鄉工作走村串戶的,沒有幾個人不認識他的。紅葉聽他們這樣說,感覺有這樣一個爸爸,挺讓人自豪的。
兩家的狗,一隻黑子,一隻大黃;兩家的貓,一隻花花,一隻灰灰,都圍著主人的轉,兩隻肥貓順著腿蹭來蹭去的撒嬌。
夜深了,大姨父在堂屋裏另支床鋪,先洗洗睡了。
陌生的地方。後麵是高高的山,看不見的高度,前麵也是山,看不見的遠方。紅葉膽小,隨大姨進屋,一步不離,洗漱後,上床睡覺,紅葉很自然地和大姨共用一個長長的枕頭,大姨睡在外,紅葉在床裏,沒想到花花也要上床,被紅葉嫌棄,隻能睡在了腳頭。
那一夜,紅葉昏昏沉沉睡到大天光。早上醒來,不見大姨身影,紅葉不知道,大姨已經進來看了好幾趟,見她沒醒,便沒有叫她。起床後,小方桌上放著稀飯和發饃,不見大姨父的身影,大姨說,姨父清早到畈上買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