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已經三天不見王子玉了,如果沒有王子玉帶著她,她沒法去到王子玉可以去的地方。
她這才發現,她已經習慣了每天和王子玉在一起的日子,也才真正意識到王子玉的能力。
樓上爺爺的鋼琴聲如常,大金趴在泳池底一動不動,月亮已經升上中天,正靜靜地灑落它的光輝。池中水波光粼粼,折射著金色的冷靜的月輝。
流蘇坐在水晶原石折射的原點,打坐,驅趕內心一切不安的念頭。她內心的力量越來越強,各種被隔離的殘暴的事情翻轉出來,湧進腦子中。
她深呼吸了一口,還是害怕、驚悸,她睜開眼睛。大金正對著她,吐著信子,她嚇得往後一退,它看到它目光中的凶惡。
它原來恨我?流蘇意識到。
她調整好了自己,再看大金,它的目光已經變得平靜如水。
“是媽媽在討厭我,還是大金你自己?”她問道。
大金別開了頭,鑽入水中。
樓上的鋼琴聲依舊,已經很晚了,平時這個時候,爺爺應該安睡了。
流蘇聽著琴聲,既沒有不安,也沒有快樂,完全無欲無求。
無欲則剛,流蘇想到了這句話。
她又想起比弗,那種會令肌膚也會起皺的激情蕩漾起來。
“我錯了嗎?”流蘇想到,“如果比弗不遭遇那樣的滅頂之災,是不是我們會十分順暢地進入戀愛關係?”
流蘇目前的功力隻能夠看到能量與人類相近的生命。
她又再次打坐入定,每一天每一秒的記憶都蘇醒了,任何精微的細節,都曆曆在目。她鼓著勇氣,告訴自己不要害怕,人生就是如此,人性也是如此,有美的,也有醜惡的,都要接受。她終於見到那幕街頭慘案中,女人被男人用刀劃開了胸部,一隻眼睛從眼眶中滾出來。
她尖叫著,昏了過去。
她在大金對她的安撫中醒過來,它纏繞著她的身軀,蠕動著,按摩著她。她感受到它給她的力量,陰柔卻治愈。她內心的力量越來越強壯。
難怪王子玉進步這麼快。
“是王子玉媽媽在給予我力量嗎?這身軀中,有兩種力量,一種是母愛的力量,一種是大金蟒蛇的蛇性。”流蘇思索著。
樓上傳來哀樂。爺爺在為自己彈奏哀樂?
他的秘密全部泄露了,真相大白了,活在這個世間,已經毫無意義。已經了解一切真相的王子玉也長大成熟了,可以獨立生活了,他可以離開了。
流蘇心中恐懼著,她的力量還沒有大到接受一切。
“王子玉,快回來呀,你在哪裏?”流蘇呢喃道。
王子玉正在法雨寺和伏虎誌蓬禪師打坐。過去,他在自己難以開解的痛苦中摸索,不知不覺中接通了天地靈氣,能夠自由穿越;現在,他找到了一個良師。
他的心中一動,預感不好,起身下山。一路,各個時代的風景變化,從吳越國開始,直到走到九溪路上,車輛穿梭,變為現代車水馬龍的社會。有年輕人開著跑車,聲浪響徹錢塘江畔。
他自玻璃房的洞開的圓屋頂而降,看到爺爺被大金裹著,已經粉身碎骨、氣息奄奄。
“媽媽,”王子玉叫著,大金凶狠的目光漸漸變得慈愛,“你終於報仇了?你始終放不下自己的仇恨嗎?”
大金的頭埋了下去,它漸漸鬆開自己的身軀,緩緩遊入泳池中。
王子玉閉目入定,將剛才的情景重新再現。爺爺走入玻璃房,蹲在大金身邊說著什麼,大金開始並不理睬他。他一直在激怒它,反複激怒它,直到它一躍而起咬住了他的脖子開始纏繞他。
“爺爺,”王子玉叫道,聲音十分平靜,“你終於如願以償了?”
爺爺微微睜開眼,說道,“懺悔!”
“爺爺,我在這個世界上,一個親人都沒有了,”王子玉說道。
他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此刻,流蘇和伊麗、流烊還有John在午夜街頭的大排檔喝啤酒。
這是John發出的一個邀請。
流蘇從王子玉的玻璃房回到梵園,內心十分孤獨,她甚至連比弗都不想了。
梵園的趴體已經意興闌珊接近尾聲。
她覺得餓了,不是真正的饑餓,是一股難言的燒灼感和無力的空洞感,需要填補一點食物才能壓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