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玉已經能夠自如穿梭在現在和過去,也能夠冷靜地看待家族慘案如同看待影視劇或者別人家的故事。
如果要拯救父母,需要從改變爺爺的治家理念開始,而爺爺的治家理念如何來的?又要從改變爺爺的父母開始。
這種無限追溯起因,成了追溯祖宗,要追溯到開天辟地了。
這是伊麗的話,講給流蘇聽,流蘇講給了王子玉聽。
王子玉終於醒悟到,必須埋葬過去,重新開始,否則連自己都不保。
每次穿越回去,他一直站立在門外,如同小時候一樣。父親和叔叔倆兄弟如何開始相互殘殺的,他不想知道真相了,這也是對爺爺的尊重。
他撫摸著大金的頭顱,它一直乖巧地圍繞在他的身邊,給予他力量。它身軀裏裝著兩個魂魄。一個是母親的,她至今不願意離開,一個是大金。
他沉靜下來,開始在童年那個自以為幸福滿滿的宅子裏上下穿梭。那時候,那幾間房間沒有被封存,曾經窗明幾淨、敞亮舒心。
大人們的事情,讓它過去,埋葬在時間的塵灰裏吧。可是,他又忍不住流連忘返。
他要做一個徹底的告別。
“我支持你呀,”流蘇說道,“反正你不想見到血腥場麵了,我也不想,我們去一一道別吧。”
王子玉再次攜流蘇回來,他們聽到客廳裏的慘叫、呼喝、痛罵,他們走開了。
時間在繼續往回溯流,他帶著流蘇往樓上走,走到父親的書房,嬸嬸正站在父親的書桌前,對他說,“孩子是你的。”
這個秘密,他可能是第一個知道的,還是他告訴母親的。
他怎麼知道的呢?他思索了一下,一種莫名其妙的靈異感覺?
事情其實沒有這麼簡單,他來到爺爺的琴房,嬸嬸又站在爺爺身邊,說道,“孩子是你的。”
王子玉以為沒有聽清楚,他定住了。
“隻要是王家的,就生下來。”爺爺依然埋頭在琴鍵之間,說道。
王子玉看到流蘇震驚的表情,他也十分震驚。他的內心還是渴望真相,所以看到了真相。
兄弟殘殺,其實是一個結果。
王子玉瞬間回到現實,流蘇盤腿坐在他的麵前。大金的眼中也含著淚水,此刻,王子玉知道,是母親的附體蘇醒著。
如何麵對爺爺,現在是一個問題了。樓上傳來爺爺的鋼琴聲,聲音輕快,他在懺悔中已經漸漸放下了痛苦。或者隻是王子玉自以為的。他現在越來越懷疑人生。
深入骨髓的愛,帶來的錐心刺骨的痛。王子玉枕在大金身上,與母親相依偎,有了真正的信任感和安全感。
晚飯鈴響了,王子玉輕輕抬了抬身體,流蘇望望他,知道他此刻無法麵對爺爺。她獨自下到餐廳,王爺爺已經坐在了餐桌前,流蘇也坐下,她同樣沒有胃口。
爺爺望望她,她不知道說什麼,如何說。
這是王子玉此生第一次沒有按時坐到餐桌前。
爺爺似乎有感覺,所有的真相都會被王子玉知道的,早晚有這一天;而他,也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如常吃了一小碗飯,一些魚肉和牛肉,喝了一點湯。
桌上依然擺著所有人的碗筷,也都添滿了飯,似乎所有人都到齊了。
流蘇喝著現榨的果汁,爺爺吃好,放下碗筷,對流蘇說了一聲“慢吃”,上樓去了。
流蘇回到玻璃房,王子玉睡著了。
“這個可憐的孩子,活在一群死去的大人中間,”她想著。
她回到自己家,問伊麗在不在,伊麗正在梵園的工作室,在設計一組羽毛流蘇裙子,垂感和飄逸感兼具,讓她有空的話,過去。
“過去?”流蘇咕噥著這兩個字,過去。
過去,是動詞,也是名詞。
她仰望著別墅前的婚飛螞蟻巢雕塑,這個被哥哥嫂嫂當作愛情見證的藝術品,也是她和比弗情愫暗生又戛然而止的見證。
她一回頭,看到比弗站在大門口,她朝他走過去。他給了她最快樂的時光,隻是那時候不知道。她不知道失憶怎麼發生的,把他忘記了,現在她又回憶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