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文開著她新買的法拉利在高速路上瘋狂地疾馳著。
眼淚比車速更快地滾落。
為了彰顯身價,在流家的圈子中顯得有品,她買了這台車。她一直不接受跑車,因為高速路是限速的;至於其他地方,比如加入俱樂部,她還沒有這樣的興趣愛好。可是流家的客人,每回魚貫而入、魚貫而出的,都是豪車。為了心理上的舒適度,正好有朋友急需周轉資金而出讓這台車,她就接下來了。
她不知道去哪裏,深夜的高速路忽而像是通往天堂,忽而像是通往地獄。孤獨和無邊無際的夜色向她壓頂而來,意想不到的順利得逞的陰謀、絕望的愛和滿足又將她托起,她被兩股力量蹂躪著。
雨越下越大,車輪粘著雨水壓過路麵的聲音幹淨利落,車子的聲浪震動著整個仍然酥軟的身體,她在顛簸著。流烊在昏沉中翻過身體將她壓住,她承受著他所有的重量。這重量令她昏厥。
這車是開在市區炫富的,是開給別人看的,是某種不能說又必須的標簽。
她把Wet模式扭到Sport模式。一踩油門,轟然絕塵而去的體驗又像是經曆了一次欲仙欲死。指示燈瘋狂閃爍,雨水被拋成了排山倒海的巨浪,她覺得自己像是和流烊親密無間一樣,和法拉利緊緊擁抱在一起。
Wet需要Sport,Sport需要Wet。
她無處可去。
流蘇昏厥的樣子浮上柳葉文的腦海,她沒有像影視劇中的女主一樣,尖叫著,驚動了所有人。她管不了她。她給她說過的羨慕和渴望,在那一刻,她正在擁有。她絕望地渴望著流烊。她任流蘇躺在地上,像流蘇平時對一切置若罔聞的冷漠表情一樣冷漠。
她幫流烊整理好衣服,一切恢複如常。流蘇依然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她把她拖回廚房的小餐桌邊,這才走到草坪上叫鄺碧娜和伊麗。
“阿姨,流蘇在廚房,是睡著了,還是昏倒了?”她對鄺碧娜說道,“你去看看?”
此刻,她終於感受到了法拉利的激情。限速嗎?不存在的。
她越過一輛又一輛深夜行駛的大貨車,她不知道要去哪裏,不下高速就行。
她開到了上海,下了高速又返回杭州,到了杭州,她依然茫然失措,又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她渴望知道流烊的一切,每一個細節,她終於知道了。而如此幸福的時刻,無人分享。
她和父母關係不好,或者是,父母對她的愛藏得很深。掙鈔票比愛重要,愛不能當飯吃。她聽著這句話長大。她厭惡父母的粗鄙。
她往黃山而去,去爬爬這座久聞大名的山吧。她從來沒有假期,所有的旅遊都是商務旅遊。身價萬貫,卻沒有一點見識,就是她這樣的人。她去過那麼多城市,走過那麼多風景,都是直奔賺錢而去的。現在,她要找一個遠離杭州的地方,獨自消化內心的痛苦和幸福。
她聽著法拉利將夜一拳又一拳掀開,隨即她身後轟然合上。
她到了黃山,到酒店登記了房間,赤裸著躺在浴缸裏,躺在床上,依然找不回現實感。她整個少女時期瘋狂的愛戀,終於有了著落。她小心地撫摸著肚子。她心裏甚至對流蘇產生了恨意,一個擁有一切卻冷若冰霜的人。一個被萬人矚目卻拒萬人於千裏之外的人。
她喝了很多酒,終於沉沉睡去。
她被電話吵醒,是公司的副總打來的,問她今天怎麼還沒來,開會了。她剛要開口,發覺雙唇像是被膠水粘合了一樣張不開,喉嚨幹燥得火辣辣地疼,雙頜因為長久咬緊牙關而酸痛。她咳嗽了兩聲,發出沙啞的聲音。對方立即體貼道,“柳總生病了嗎?”
柳葉文又是一陣咳嗽。
“好的,我們都以為柳總是鐵打的呢,柳總好好休息吧。我來主持會議,到時候把大家的意見彙總給您。”對方說道。
柳葉文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從來沒有放鬆過、休假過。她完全是一個命苦的富二代,生來就是給父母打工的。她洗了澡,已經錯過吃早飯的時間。她到街上遊蕩了一圈,這種放鬆像是中學放學時候悠哉遊哉回家,路過小吃店,買點小吃。
身上的衣服還是昨晚的禮服,一件香奈兒香檳色套裝。她到黃山的購物中心買了兩套運動裝,準備下午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