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愛爾蘭造船工業的精粹,1932年服役的達努級重巡洋艦“努阿達”號,正以6節航速緩慢航行在科恩半島南部水域。艦艇縱線大致跟海岸線平行,12門主炮昂首指向左舷前方,衣裝筆挺的軍官們聚在艦橋上層的露天觀測台,默默無語地眺望著視線盡頭那火光閃躍之地。
這艘排水量18500噸的重巡洋艦,噸位位列各國現役巡洋艦之首,四座三聯裝55倍徑203毫米主炮亦屬巡洋艦當中的最強配置,防護、動力、火控、電氣等各方麵皆采用當前最先進的技術,綜合性能毫無壓力地超越德國海軍新服役的舍爾伯爵級重巡洋艦,也毫無懸念地成為愛爾蘭海軍有史以來造價最昂貴的戰艦。
“射擊參數演算完畢,距離17500米,預計彈著點偏差範圍500米,第一輪射擊準備完畢,請您下令。”
這一輪重炮轟過去,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將煙消雲散,如若斃殺的是戰場上的敵人,還不必背負太多的心理壓力,若是誤及同胞袍澤,就算日後沒人追究,那份愧疚後半生恐怕是揮之不去了。
帕特-希瓦斯上校終究是個有魄力的指揮官,他沒有猶豫遲疑,而是凝目遠視,毅然決然地下令開火。
第一輪試射,每座主炮塔各有一門火炮射擊,四發普通榴彈出膛而去,大約半分鍾之後,地平線盡頭連續躍動火光,聲波無法傳遞到這麼遠的地方,而前線的校射報告則在兩分鍾後經由無線電精確送達。
“炮彈越過我軍防線落入敵軍區域,陸戰指揮部建議我們照此參數連續射擊三輪。”
上校微微頜首:“確認目標,三輪速射。”
命令從艦橋傳達至射擊指揮室,軍官們迅速借助機械式計算器和參數表算出相對位移後的新射擊參數,然後通過全艦統一指揮係統對全部主炮進行射擊調整,一切就緒之後,無需再向艦橋請示開火命令,直接由射擊指揮官做出了射擊決定。
十二門身管修長的克虜伯炮在前後間隔不到半秒的時間裏擊發,令人振奮的轟鳴聲響徹耳際,灰白色的硝煙瞬時彌漫左舷。
主炮塔內,用耳塞保護聽力的炮手們無言地行動著,借助半自動機械化裝填設備,隻需10秒左右即可完成再裝填,加上微調射擊諸元,15秒便可實施一次齊射——在大多數情況下,戰艦無需以極端射速開火,三輪速射實際是以40秒左右的間隔進行,而這個速率仍較同口徑的陸軍火炮快得多!
聽到汽笛般的尖嘯聲由遠及近強勢襲來,傘兵加拉赫用雙手食指塞緊耳孔,以跪蹲的姿勢置身於塹壕底部。片刻過後,整個世界都在劇烈的爆炸聲中震蕩起來,放在戰壕邊緣的“粘彈”滾落下來,很不客氣地砸了加拉赫的腳趾頭。
爆炸的衝擊轉瞬即逝,加拉赫的耳朵還在發鳴,他拾起砸傷腳趾的“元凶”,心裏非但沒有惱意,還有些僥幸和後怕,這東西已經打開了保險蓋,要是一不留神勾到了拉火環,黑燈瞎火沒注意,自己可就要冤死在這裏了。
重新給“粘彈”裝上保險蓋,加拉赫探頭往外瞅了一眼,戰場上彌漫著濃密的硝煙,看不到敵人的身影,也聽不到先前那樣的金屬摩擦聲,這並不意味著敵方的進攻完全被挫敗了。己方的遠程重炮覆蓋戰場中央,殺傷範圍內的英軍步兵和車輛就算沒被碾成粉末,狀況也肯定好不到哪裏去,可是那些像烏龜一樣有著硬殼的英軍戰車處於己方陣地前沿,距離數百上千米的爆炸對它們應該沒有直接威脅,這些鐵家夥停止前進,恐怕是因為隨同進攻的步兵們必須停下來就地掩蔽罷了。
一分鍾不到,刺耳的尖嘯聲再度襲來,加拉赫躲回戰壕底部。連貫的爆炸間隔極短,這顯然不是陸軍炮兵能夠打出的密集射擊,而從爆炸的衝擊來看,炮彈落點似乎比之前更加靠近己方陣地了,這是打算用重炮火力摧毀英軍戰車的節奏麼?
不算最初的小規模試射,三輪炮擊過後,戰場上一片死寂,然而還沒到一根煙功夫,田野中就響起了催促士兵們進攻的哨聲,哨聲此起彼伏,槍聲、炮聲還有發動機的轟鳴聲和履帶的摩擦聲也接踵傳來。
英軍進攻還在繼續!
啪……啪……
仿佛折斷樹枝的清脆聲在戰場上空響起,一顆顆照明彈映亮了田野,雪白的光芒照在一輛輛英軍戰車那黃褐色塗裝的軀體上。加拉赫粗略觀察,原地趴窩沒了動靜的占到了近半數,這些都是“凱爾特戰士”的傑作——它們沒有衝到一線陣地跟身披重甲的英軍戰車死磕,而是在戰線後方的簡易陣地上靜止射擊,它們的炮彈不是每每都能擊穿那些鐵殼烏龜的裝甲,所幸遠程重炮的轟擊遲滯了英軍的進攻,使得這些愛爾蘭戰車有機會進行連續不斷的嚐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