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最好的和最壞的(下)(1 / 2)

“諸位覺得……那位殿下現在究竟身處何處?會不會已經秘密返回愛爾蘭了,隻是偷偷藏在某個隱秘的指揮部裏操縱局勢?”

似乎是為了掩飾基欽納所造成的氣氛尷尬的局麵,外交大臣紐根特爵士適時地轉移了這場內閣會議的討論話題。

戰爭一觸即發,國家首腦居然身在國外,這種情況在歐洲的近代史中幾乎沒有出現過,所以外界普遍認為這是愛爾蘭方麵故意拋出的煙霧彈。可是讓英國高層感到詫異的是,從各方所獲得的情報來看,愛爾蘭王位候選人在結束訪英之旅後確實沒有返回愛爾蘭,連同原屬德國海軍的“馮-德-坦恩”號戰巡和“格奈森瑙”號裝巡也不知所蹤,別說是英國人,就連愛爾蘭內部的許多高級官員和軍隊將領都不清楚這位殿下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

首相博納-勞,外交大臣紐根特,連同樞密院議長傑維斯爵士等人不約而同地朝基欽納看去,他此前的分析預判屢屢中的,在殖民地任職的表現證明他擁有無可挑剔的軍事指揮和組織能力,關鍵時刻終於成為同僚們依賴的對象,然而他身為陸軍將領,大戰爆發前常年在海外任職,對那位出身德國皇室且在海軍界建功立業的殿下鮮有交集,甚至於在其正式訪問英國之前,兩人從未謀麵。因此,基欽納選擇了沉默。

海軍大臣奧瑞裏伯爵是個傳統的文職官員,在英國政界摸爬滾打多年,對專業的海軍事務無甚了解,對人的思想行為卻很有研究,他開口道:“以那位殿下的行事方式,會有這樣怪異的舉動不足為奇。他在戰艦上經曆了人生最輝煌的幾次勝利,日德蘭、弗蘭德斯、法羅群島,或許他覺得呆在戰艦上格外踏實,而且會再次受到造物主的眷顧。”

列席會議的海軍總參謀長斯圖蒂將軍馬上接道:“伯爵這話讓我想起了早先的一份情報,據我們潛伏在法國的間諜探察得知,在布雷斯特接受改裝的‘貝爾法斯特’號,也就是德國建造、後來在名義上賣給土耳其人的那艘戰列巡洋艦,裝備了德國最新研製的無線電收發設備,而且一口氣裝了兩套。當時我們覺得這艘戰艦必定成為愛爾蘭海軍的新旗艦,理應安裝足夠的通訊設備,現在想想,愛爾蘭人那時候就對今天的局麵有所預謀了。”

紐根特爵士不情願地哀歎說:“如果每一步路都在幾個月前就考慮好了,這個對手也未免太可怕了!”

斯圖蒂將軍很是沮喪地反問:“不然我們怎麼會輸掉戰爭?”

“那我們就試著反其道而行,讓他猜不到我們的下一步路會怎麼走。”基欽納的突然提議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說起來好像很有道理,可具體怎麼做,這些人完全沒有概念。

基欽納的目光掃過眾人的臉龐,正聲說道:“第一個最為關鍵的問題,就是他究竟想不想打這一場仗。”

“難道這還有什麼疑問嗎?如果想要我們在外交上做出讓步,至少要跟我們進行談判啊,眼下戰爭隨時可能爆發,我們的外交官員卻不知道該去哪裏。”外交大臣紐根特爵士率先發炮。

基欽納冷冷反駁道:“這是所有正常人的理解,但我們麵對的卻不是一個可以用正常思維去度量的人,所以要試著反過來想:他是否真的已經做好了全部的軍事準備。”

紐根特爵士不解地追問:“可閣下之前不是推斷說,最好的打算是堅守貝爾法斯特四到五天嗎?”

“對。”基欽納肯定了自己之前的言論,他接著解釋道:“我們有最好和最壞的打算,愛爾蘭人同樣需要考慮這些。他們最好的打算是一口氣打垮守軍,兩天激戰,付出三到四萬人的代價;最壞的打算是拖上四五天,以接近甚至超過十萬人的代價攻下貝爾法斯特。這樣的代價,那位殿下一定能夠承受,關鍵在於他是否想要承受。”

眾人還在理解這番話的意味,首相博納-勞便道:“閣下的推論非常精辟,應該是我在這一個星期以來聽過最清晰和透徹的分析,而且我個人想做一些不完全成熟的補充——除了人員傷亡之外,那位殿下還必須慎重考慮這場戰爭對愛爾蘭的長遠影響。首先軍費的投入肯定是一個大數字,不但要花光愛爾蘭這半年來的貿易收益,還要讓愛爾蘭政府額外背上一大筆債務。其次是發動戰爭所造成的國際影響,在公投和談判這兩扇大門都還敞開的情況下選擇使用武力,必然給世人留下野蠻暴力的印象,降低國際間合作的潛在機會,此外還有各種不能完全預計的影響,總結起來一句話:對愛爾蘭這樣一個尚且弱小的國家來說,戰爭應該是最後考慮的手段。”

紐根特爵士似乎不太認同基欽納和博納-勞的見解,他辯駁說:“其實我們大多數人之前也是這樣考慮的,所以在跟愛爾蘭政府舉行的多次會晤中拒絕讓步,這可能讓愛爾蘭人耗盡了耐心,他們決意要在新年到來之前解決這個問題,而且,一位軍人出身的國家治理者和一個由反政府武裝分子組成的政府會選擇戰爭,本身並不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