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可以脫下沉重的外套了。”夏樹開口就是句一語雙關的話,他脫下自己的外套,輕輕替夏洛特披在身上。
夏洛特一臉溫柔地看著他,眼中飽含深情。
“嗯,是挺重的,現在讓我幫你分擔了。”
夏樹會心一笑,胸中湧動著久違的暖意,他輕輕握起夏洛特的手,用掌心的溫度溫暖她冰涼的小手。
兩人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
“真是抱歉呢,讓你一個人承擔了這麼許多,有時想想就覺得很自疚。如果再來一次的話……”
夏樹有意停頓,夏洛特仰起頭看著他,朱唇輕啟,卻隻是以疑問的語氣發出“嗯”這個音節。
夏樹咧嘴微笑:“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我會選擇一條很難走但是可以兩全其美的道路,這樣我們就不必分開了。”
夏洛特縮在夏樹手掌中的細指動了動,卻沒有要掙脫的意思。兩人就這樣肩並肩坐在長椅上,像一對普通情侶那樣,無所顧慮地說這話。
“真有那樣的路可以走?”
“嗯,我相信有。”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對於這個問題,夏樹稍稍遲疑了一下:“錯已鑄成,後悔無用,但還有機會挽回。”
“嗯,好像現在大多數英國人對你還是心懷敬意的,他們已經在心裏接受了愛爾蘭獨立的事實,隻是有時候嘴上不願意承認罷了。如果能妥善解決貝爾法斯特問題,你確實還有挽回的機會。”夏洛特所說的“機會”,依然帶有一語雙關的意味。
夏樹抬頭看看夜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說道:“瞧,我不是正在朝這方麵努力麼?”
“我周圍的人都很擔心英國和愛爾蘭會為貝爾法斯特主權爭端而開戰,那樣的話,男人們就又要奔赴前線,去跟一個比魔鬼還要可怕的對手交戰。”
無論他們的談話是否會被偷聽,或者談話內容會以某種方式透露出去,夏樹都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確實,如果英國現在跟愛爾蘭開戰,勝算很小。”
夏洛特一貫對軍事問題非常反感,除非她有意探問,否則不可能會繼續就這個話題交談下去,夏樹心想。
結果如夏樹所料,夏洛特迅速跳出了這個軍事話題,憂鬱的神情浮現在了她那張清秀俊美的臉龐上:“可是那樣的話,你在英國人心目中的好感會被一掃而空,今後就很難再有挽回的機會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夏樹輕吸了一口氣:“在我的心目中,愛爾蘭確實很重要,但如果一定要做出唯一的選擇……我不會讓自己再失去你。”
若是時光倒退幾年,回到那個純正美好的年代,這樣動情的話一定會讓兩情相悅的愛人不顧一切地緊緊相擁,恨不得這個世界隻有彼此,然而在經曆了種種坎坷磨礪之後,兩人都成熟了,他們心中仍有感動,卻不會再為一句話的感動而忘乎所以。
他們在乎兩情相悅,更在乎天長地久。
一陣沉默之後,夏洛特輕盈而又堅定地說道:“如果可以的話,約亨,請讓我為你分擔一些憂愁,讓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果然啊,我心中的憂愁隻有你才能看得到。”夏樹嘴角的苦笑洋溢著幸福的味道。
“在世人眼中,你無所不能,根本不會有煩惱,那是因為他們根本沒有看過你連續幾天熬夜工作,一杯咖啡接著一杯咖啡的樣子。現在你年輕,身體好,精力很容易恢複過來,但思想上的沉重負擔對你是一種無形的損耗,讓你在精神上加速衰老。約亨,當你跟愛德華王子站在一起的時候,我有種感覺,你們根本不像是隻差四歲……”
這樣逆耳的話,夏樹不可能從別人口中聽到,這裏麵所包含的情真意切,讓出自自尊和信心的反感蕩然無蹤。他坦然自嘲道:“是啊,有時候真覺得我是個四五十歲的人,一點不像年輕人。我的腦袋裏總是有許許多多複雜的事情在打轉,有時候根本停不下來。”
“我知道。”夏洛特輕語道,“我能夠從你的眼睛裏看出來,你很累,需要休息,可是找不到一個真正可以休息的地方。”
高處不勝寒的人,內心底缺的往往是旁人的理解。掩藏心底的煩擾和憂愁,夏樹恨不得一吐為快,奈何此時的處境容不得他肆無忌憚,隻好含糊其辭地說:“事到如今,我已無路可退,隻能咬牙繼續往前走,但可以保證的是,我不再像從前那樣單純用戰爭思維解決問題了。”
夏洛特微微側身,兩隻小手緊握著夏樹的一隻大手:“那就讓我們一起並肩向前,克服所有阻攔在我們前方的障礙。”
夏樹將她輕擁入懷,在她耳邊語道:“等著我……等著我親手為你戴上王後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