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夏樹用英語與之交流:“我叫約阿希姆,來自德國,非常仰慕特斯拉博士,此次途徑美國,冒昧地前來拜訪。請問……”
“我就是。”這位梳著中分頭、穿著黑西服的中年人回答得非常坦然,他順手將門縫拉開一些,但沒有完全打開,空間剛好夠夏樹進入。
和想象中科學怪人的工作室一樣,偌大的紅房子裏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奇怪機器,蜘蛛網般的管線遍布其中,絕對是密集恐怖症患者的夢魘之地。
和外麵的冷清氛圍相呼應,這研究室裏隻有特斯拉一人。
像是午睡剛醒,這位科學家情緒不高,他徑直走到一個看起來像是茶水間的小隔間,給夏樹倒了杯微微冒熱氣的水,轉身出來道:“長話短說吧,你想要問什麼問題,或是討論某個課題?”
夏樹既沒有隨意亂瞟,也不急於發問,他揣測到:“您好像遇到了資金方麵的麻煩。”
特斯拉將水杯放在空椅子對麵的桌板上,不以為然地說:“這對我來說已經算不上麻煩了。”
據說,1895年的一場大火將特斯拉當時的實驗室連同裏麵的大量資料都燒毀了,那幾乎是他前半生的心血所在。
“我叫約阿希姆……馮。普魯士。”夏樹用報出全名的方式告知對方自己的身份。
特斯拉顯然不是那種與世隔絕的科學狂,他重新將夏樹打量一番:“噢,您就是那位被譽為德國天才的約阿希姆王子,報紙上登載了您的事跡。”
“正是在下。”
夏樹自信但不輕狂的語氣是他現階段性格狀態的寫實,但是,不加掩飾的展示並沒有征得對方的好感。特斯拉不僅無動於衷,甚至有些刻薄:“那麼請容許我重新提問——尊貴的王子殿下來到這裏,是打算給落魄潦倒的科學家一點施舍呢,還是想看看我這裏有什麼適用於戰爭的機械發明?”
夏樹微露苦笑:“難道德國人給世界的印象已經淪落到隻與戰爭關聯?”
“一個有實力、有野心的後起國家,很容易成為戰爭的策源地。”特斯拉的評述很客觀,聽起來不像有逐客的意思。
“看來,您對曆史發展規律也很有研究。”夏樹說。
特斯拉道:“談不上研究。曆史就像螺旋圈,社會不斷進步,技術不斷發展,強者爭強、弱者求存的規律卻未曾改變。”
這話理應出自一位哲學家而不是科學家之口,夏樹心想。
“確實,德國的崛起必經戰火洗禮,但以此為樂的人畢竟隻是少數。以我的想法,即便戰爭不可避免,也應當選擇流血最少、苦難最少的方式,勝者昂然向前,敗者接受事實。無論那一麵旗幟豎立在榮耀之巔,曆史還是會以固有的規律向前發展。”
蓄上唇胡子的特斯拉正眼瞧著夏樹:“如果這是殿下的真心話,對德國、歐洲乃至世界而言,都是一件幸事。”
拜會科學家的主要目的可不是探討政治或哲學話題,夏樹環顧四周,冷冰冰的機器看起來都處於關閉狀態,遂說:“一直聽聞博士的實驗室隨處可見奇妙的閃電,今天好像沒這個榮幸。”
“我這裏又不是兒童樂園,專給天真幼稚的小孩表演魔術。”特斯拉的話顯得不留情麵,若是換了別人,就算不拍案而起,眼中也會流露怒意,然而夏樹年輕的臉龐卻展現出寬和的善意。對此,特斯拉興許有些意外,他旋即自嘲道:
“好吧,因為我欠了電力公司一大筆款,他們把這裏的電源給切斷了,聰明絕頂的特斯拉博士對此一籌莫展。”
夏樹展露笑容,淡淡的微笑並沒有嘲諷的意思。
特斯拉的態度明顯較開始時溫和了一些,他說:“聽聞殿下是賽艇和魚雷艇專家,想必在機械動力學方麵有高超的天賦。”
夏樹以謙遜的姿態回答說:“這得益於前人積累的經驗和科學家們的傑出發明——內燃機和蒸汽機就像是馬與牛的區別,若是沒有人發明內燃機,我也隻能驅著牛車拚命奔跑。”
特斯拉用沉默表達他的認同。
“其實,我此行是作為德國海軍學員接受遠航訓練,我們的訓練艦將在紐約停留一個星期。聽說您仍在紐約,我登岸休假的第一件事就是前來拜訪。”夏樹重提來意,為的是讓特斯拉知道,他在自己心目中有很重要的地位,但也沒有不可或缺到要自己專程遠涉重洋前來拜會——這便是商業談判的慣用技巧。
接著,夏樹嚐試邀請特斯拉去德國發展:“在一個穩定的君主製國家,您可以專心從事科學研究,而不必擔心經費以及輿論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