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夏樹起了個大早,趁著城堡的主人們還在休息,他獨自尋至馬廄。希爾家族崛起於維多利亞時代,在英國屬於新興貴族,這樣的家族往往擁有殷實的經濟基礎,這幹淨寬敞的馬廄養了足足三四十匹膘肥體壯、毛色光亮的駿馬,看著就讓人覺得舒服。因為上午安排了馬賽,馬夫們一早就在忙碌,把進完食的馬匹拉出馬房,用毛刷對它們進行梳理清洗。
夏樹左右瞧了瞧,走到一個大概十七八歲的瘦臉馬夫身旁,從口袋裏摸出一枚半鎊金幣,若無其事地讓它在指間翻轉,隨意搭話說:“這是匹好馬。”
德國王子和公主造訪希爾莊園雖不能給這個家族帶來無上榮耀,但莊園上下恐怕沒有人會錯認了貴賓。這年青的馬夫很是拘謹地欠身致禮:“很榮幸見到您,尊貴的普魯士王子。”
夏樹表情和善地點點頭:“你一定對這裏的馬很熟悉吧?”
“是啊,我已經在這裏幹了快三年了。”年青馬夫飛快地答道,然後一半好奇一半恭維地說:“殿下的英語很流利,而且……”
“而且口音有些奇怪?”夏樹笑了,看來自己是很難擺脫****基礎英語教育所形成的風味口音了。
年青馬夫笑著摸摸頭:“呃,聽起來像是某些愛爾蘭地方口音,但沒有它們那麼生澀難懂。”
半磅金幣停在了夏樹的拇指蓋上,他輕巧一彈,這金燦燦的硬幣正好落到年青馬夫懷裏,他正驚詫著,夏樹不以為然地說:“勞煩替我介紹一些這些馬匹,公爵殿下讓我選一匹最好的,看能否勝過他最好的騎士。”
年青馬夫不敢收下這筆“昂貴”的小費,又覺得還給對方是一種非常失禮的行為,因而一臉為難地站在那裏。
夏樹這時候已經邁步走向馬房,丟下一句聲音不大的話:“當然了,你也可以引薦一匹不那麼出色的馬給我,好讓你們的騎手沒有懸念地贏得勝利。”
年青馬夫猶豫再三,終於下決心將這相當於他一星期工錢的小費收入囊中,然後放下手裏的馬毛刷快步跟了過去。
喝過香濃可口的早茶,希爾家族的男士們以明豔華麗的騎裝出現在莊園的跑馬場。這裏並不像正規賽馬場地,所有的路線都圈定在木頭柵欄之內,除了一小塊用於熱身練習的場地豎了欄柵,大片平整翠綠的草地盡可以縱情馳騁。
一個以在皇家海軍供職為光榮傳統的家族,未必就會醉心癡迷於船艇項目,希爾先生們對馬匹的喜好與投入不僅僅是考慮到社交因素,也同樣體現了他們對馬匹和賽馬的喜好,這一點夏樹看馬廄裏的配置就能得出結論。
大概覺得海軍製服與騎馬搭在一起很不襯,體格魁梧的希爾公爵穿了一套深色的騎手裝,這也是夏樹第一次見他穿軍裝以外的服飾。他策馬直奔夏樹近旁,斜眼瞧了瞧普魯士王子胯下的馬匹,用一種不溫不火的口吻說道:“殿下選馬的眼光很是獨到。”
希爾莊園的馬廄裏不乏優質的英國純血馬——它們以中短距離的衝刺速度而聞名,創造和保持著5000米以內各種距離速力的世界紀錄,是公認的最優秀騎乘馬品種之一,而夏樹選的是匹十二歲的阿拉伯馬。這種馬溫順、聰明且耐力出眾,衝刺速度也不差,隻是比起英國純血馬要遜色一些,何況這個年齡對馬而言已屬中年,雖有成熟、穩健的優點,但爆發力和體能已較青年期的馬匹有明顯下降。
夏樹同樣斜著眼看了看公爵的馬,他果然選了那匹名為“颶風”的六歲栗色純血馬。收了半英鎊小費,馬廄的年青馬夫雖然很謹慎地避開了那些他認為事關家族秘密的話題,但對於一些眾所皆知的事情,例如哪位主人鍾愛哪匹馬,哪匹馬又有過什麼樣的光榮戰績,他還是知無不言地告訴了夏樹。
“颶風”是希爾公爵現在最青睞的馬,它健壯彪悍、極易興奮,在英國王公貴族們的交際切磋中已屢有出彩表現,為公爵掙得了不少麵子。夏樹挑選的白色阿拉伯馬有個奇特的名字,“沙礫”,它曾是公爵最喜愛的坐騎,在它還不滿半歲的時候,公爵將它從遙遠的中東帶回到了英格蘭。以往外出騎獵,希爾公爵總是白衣配白馬,盡顯瀟灑本色。
對於昔日的黃金搭檔,希爾公爵深沉的目光中似有柔情,他對夏樹說:“‘沙礫’生性溫順,也很懂人,跑上幾圈就能跟騎手配合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