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偉大的願望。”夏樹匿了半句沒說——也是個永遠無法實現的空想。
前麵的話權當鋪墊,公爵這時才言明主題:“****殿下有句話相贈於您:從人類曆史的角度評判,一百個阿爾弗雷德。克虜伯抵不上一個列奧納多。達芬奇。”
畫家、寓言家、雕塑家、發明家、哲學家、音樂家、醫學家、生物學家、地理學家、建築工程師——達芬奇堪稱人類有史以來最具傳奇色彩的天才,他的藝術實踐和科學探索對後世產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英國****之所以推崇達芬奇,無非是希望夏樹將滿腹才華用在推動社會發展和人類進步的和平事業上,而不是設計製造出一件件精妙可怕的殺人機器。可他似乎忘記了,達芬奇同樣是一個軍事工程師,他的發明囊括簧輪槍、子母彈、三管大炮、裝甲車、潛水艇、雙層船殼戰艦、******等等,相當一部分在後來都成為了戰爭武器。
夏樹凝眉沉思片刻:“如果有機會的話,請您代我向****殿下表達謝意,他的贈言對我尋找人生目標有非常大的啟發。”
以希爾公爵的人生閱曆,他未必會相信這簡單一句話就能改變一個人的人生理念,但話已轉到,他也不便多言。接下來隻是與身份特殊的造訪者試著探討一些有關海軍的寬泛話題,艦艇設計、軍旅生涯以及一些殖民地事務。年齡、閱曆相去甚遠的兩個人一言一語地交談著,不算熱烈但也不至於冷場。
對於這個時代的一些矛盾事務,夏樹大可借用後世那些有關曆史的“品味”、“水煮”、“心得”做出精粹應答,但他故意讓對方覺得自己隻是個紙上談兵的實踐菜鳥,既不懂國家戰略,也不懂海戰真髓,所以輕車熟路地飆了一把演技。盡管這種演技與專業水準還差了很遠,但這張看似懵懂的青澀麵孔為他做出了完美的掩護,公爵漸漸放鬆了戒心,他像是老水手,以驕傲自豪的心態給年輕後輩講述自己的傳奇,甚至直言不諱地說——德國海軍沒有哪位將軍能夠有自己這樣一筆引以為傲的人生財富。
“英國皇家海軍舉世無雙的優勢是它層出不窮的傑出指揮官,就像公爵您。在我看來,即便英德海軍在北海展開一場勢均力敵的交戰,英國艦隊的贏麵應遠遠大於德國艦隊……這是毋庸置疑的。”夏樹用近乎諂媚的恭維消除對方的警惕,然後一步步靠近自己設想的重要問題:
“假若在非常僥幸的情況下,德國艦隊取得了均勢或者相對優勢,英國也會舉全國之力迅速恢複海軍,然後在下一場決定性的海戰中奪回榮譽,不是麼?”
“那是當然的。”公爵微醺的臉龐浮現出自信的笑容。
夏樹語氣一轉:“可是,我們為什麼非要在北海鬥個你死我活,日耳曼人和盎格魯撒克遜人是生來的死敵嗎?”
公爵略作思考,答道:“在過去的幾百年裏,這兩個民族多數時候都是彼此友善的,現在的矛盾與分歧顯然是因為某些政治首腦不明智的策略所造成的。看看曆史,英國人從未有過稱霸歐洲大陸的想法,它隻希望看到一個和平穩定的歐洲,擴張和進攻幾乎都是針對歐洲之外的海洋和土地。”
講到這裏,公爵的語氣突然低了下來:“但願我們兩國永遠不要兵戎相見。”
夏樹表示讚同,緊接著婉轉陳述:“美國人馬漢的海權理論仿佛是一種可怕的魔法,讓許多人迷上了海洋,這不僅僅是在德國,幾乎在每個歐洲強國,從統治者到普通民眾,心裏都有一個海洋夢……海權是英國的生命,它絕不會輕易放棄,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講,戰爭與否取決於它對別國分享海權的容忍程度。”
待夏樹說完最後一句,公爵的眉頭已然皺起,但有前麵的情緒作鋪墊,他沒有表現出強烈的反感,而是斬釘截鐵地說道:“對於這些國家而言,海權是象征榮耀和地位的奢侈品,對於英國來說,海權則是生存的必需品。我們決不能容忍其他國家控製英國本土周邊海域,或威脅我們本土與海外領土之間的航運線,除此之外,我們是樂於接受現狀的,比如你們德國在波羅的海所取得的絕對優勢。”
公爵的這番話,尤其是奢侈品與必需品的比喻,已經讓夏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接下來,他們的交談重新轉回那些輕鬆的、令人愉快的話題上。心情到了爽處,公爵欣然邀請夏樹賽馬,隻要他能贏得希爾家族最好的騎手,馬廄裏的駿馬任其挑選一匹作為禮物奉送。
夏樹難道會在這個時候告訴他,自己勤學馬術多年,是目前德國皇室最好的騎手,在勃蘭登堡的皇家賽馬場,他已經連續擊敗19位挑戰者,正朝著20場連勝的目標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