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卓不理這幫人,一個人大步朝前走去,“還沒喝上酒,就上頭了。”
沈添才最後沒要李仁青背,慢慢跟著走了進去,四人要了個包廂,包廂外古箏之聲隨著飄逸的紗簾,傳進隔間。
“宋卓去哪了?”李仁青坐下問。
林西指了指外麵,“剛剛好像在跟這家老板說話。”
沈添才聽著古箏的之聲入神,思緒飄飄蕩蕩,讓他想起,那兩年跟著師傅學武的光景。在滿樹白花如覆霜蓋雪的流蘇樹下,風輕輕吹起,花瓣漫天飛舞,其中一兩片落至茶盞中,一師一徒悠閑地躺在椅子上,嗑著瓜子。
在那時,師傅曾經說起過,他本是喜好琴音之聲,卻因生計做了武師,也和多年好友從此形同陌路。多年後,沈添才在一次偶然之際,曾匆匆見過師傅一麵。那時沈添才遇到危險,是師傅救了他的命,當時師傅身邊有個和他年齡相仿的男子。
等他回過神時,和包廂的人打了聲招呼,便往洗手間走去,他想看看自己的膝蓋,傷的嚴不嚴重。就在他路過古箏之聲的隔斷時,停下了腳步。
這是他師傅喜歡的曲子之一,隻可惜有幾處彈錯了。要是換作自己,師傅定是會責罵幾句,自己則欠身抱拳假裝哭訴,師傅隻能回禮,繼續耐心教導。
“要試一試麼?”那女琴師停下問。
沈添才想了想,點了點頭,“多謝!”
沈添才修長的手指,撫過琴弦,琴弦隨之動起來,虛微,飄渺,若隱若現,猶見高山之巔雲霧繚繞,飄忽無定。
繼而,如幽澗之寒流,清清冷冷如鬆根之細流。
宋卓正從外麵進來,就聽見不同尋常的音律,他雖不太懂,但還是能聽出一些故事來。
一抬眼,就看那弄琴者於白紗之後,影影綽綽。隻見他信手拔彈,從容典雅,一聲聲清新的音符從指尖瀉出,涼涼的,如同穿越時空的思念,那人愜意的神情不自覺地隨箏音露出。
這曲子讓宋卓突然想起了他的母親,也是一偶然一天,看到了他媽媽彈古箏的樣子,隻不過不是這首。他母親的人生沒有這曲子那麼自由自在,而是被命運鎖住,為了家族,嫁給了他的父親,甚至最後……
弦律之聲停止,宋卓陡然走出幾年前的夢境,周圍一片靜寂。他站在原地,心緒又恢複到它的本來麵目,孤獨、苦悶和煩躁。
一曲彈完,沈添才起身欠禮,撥開紗簾從後麵走了出來,看到宋卓時便是一愣。
就那一瞬間,沈添才看著宋卓深如寒潭的眼睛,隻見他眼眸中滿是悲戚和執拗。如同那海上的一葉孤舟,一任在洶湧波濤中沉浮,在蛟龍怒吼中逃生,在狼奔豕突中驚惶失措,而此身正在群山奔赴、萬壑爭流中奮力前行。
沈添才不自覺上前,拉住宋卓得胳膊。
宋卓回過神,眼中複雜的情緒一瞬間褪去,待看清是沈添才時,一時間竟然覺得有些恍惚,開口便問了個顯而易見的問題,“你會彈古箏?”
沈添才點點頭,笑得通透,更笑得真誠。
宋卓機械性地將背在身後手裏提的袋子打開,裏麵有碘伏和創可貼,他往前遞了過去,“給!”
片刻後,沈添才接過方便袋,笑地真心實意,“有心了!謝謝宋總!”
“嗯!關心員工應該的。”宋卓說的理所當然,“當然,你也不必太感動。我先回包廂,你自己去洗手間處理一下。”說完,便晃晃悠悠地進了包廂。
沈添才看著宋卓的背影,心中疑惑,想起剛剛宋卓的失魂的模樣,這人到底經曆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