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他的朋友,我次想挽留他,希望他再堅持一下,隻剩下最後一年了,挺一挺就過去了,我知道瘋子不好受,每天過著吃泡麵的生活,偽裝著本來一顆飽經滄桑的心,不知有多少個無眠的夜,伴著詩歌和小說度過。

瘋子單獨一人,什麼東西也沒拿,教室也沒有回,空手走了,算不得走的瀟灑,也不算走得狼狽,隻是我在也找不到玩伴 ,誰陪我打乒乓球,誰還會用心陪我談論文學?談論小說?

瘋子走後,我沉默了,我開始思考,忍耐與不忍耐?公平與不公平?我想如果他進入的不是我們這個班,而是一個充滿關愛,充滿友誼,不是成績來衡量一個人的高尚的班級,那他的命運又會如何?

但是誰又知道呢,人生就是一本待續的小說,我記得幾個月前,班主任在肯定瘋子命運時的難看得無法形容的嘴臉。

在夜裏,我會記起瘋子,他的耿直和實在。在沒有真情的世界,一點點曾經的美好,如酣甜的美酒。

總之,瘋子就宛若一個笑話,瘋子說話讓人覺得搞笑,瘋子走路好笑,瘋子裝瘋賣傻演戲時做一些的的動作和表情讓人好笑,瘋子的笑點在於他喜歡別人看他的笑話。

秋風飄零,我乞求秋葉為他捎去一片幸福,我相信,烈酒熏染過的肝腸,才是真正的剛強。

至情之作

文/林頤

古有傳說,若冶得名劍,須將自身祭奠。我常想,這種說法用來比喻某些寫作者,也是很合適的。

蕭紅就是一例。經曆極度的饑餓與寒冷,甚至連草褥子都想吃,穿著帶孔的單鞋,踩在吱吱作響的雪地上。輾轉於不名譽的男女關係,她的心理在發生變化,羞恥、焦慮、惶恐……

這些感受浸透了她的骨髓,而於寫作之時便一點一點往外掏,頭發、指甲、肌膚、骨肉,最後是整個人從身體到魂魄都幻化成了書寫的每一行文字。

情深不壽。於寫作者,這話尤其應驗。

之所以想到蕭紅,是因為我讀了黃國峻的短篇小說集《度外》。這兩位當然八竿子也湊不到一塊兒,一位是民國時期的女作家,一位是台灣當代的小說家,可是,讀書之一種奇妙,常會讓我的腦回路搭上詭異的線徑。黃國峻亦英年早逝,1971年生,2003年歿,此其一。而我覺得他們的相似之處,更在於文風裏那種對於細微情緒的深度體驗、細致的觀察和越軌的筆致。

收錄了黃國峻的10篇短篇。先來看《歸寧》。情節極簡。安妮有兩個月的產假,她想回娘家看看。她在晃晃悠悠的車上感到極不舒服,她聽著周圍人的喧嘩想著自己的心事,到了家中和父母親戚搭話之時,她也是這樣的狀態。這種小說有什麼意思呢?實在都是些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啊,而情緒就是密密麻麻的絲線,細細繞繞,仿佛有一台發報機,“哢噠哢噠”,把安妮漂遊的思緒穿透了空氣,不斷地輸出。

再來看同名的短篇《外》。內視之感更加強烈。黃國峻的作品不在意情節,妙在有種散文的韻調。就像《歸寧》,有細到關於街景和家中擺設的描寫,《度外》則寫營火、寫靜夜、寫冥思。他在撿柴火,天氣極冷。他置身於漆黑的背景裏,漸漸地回想自己在人群中的不自在,自己的寂寞,自己的煩擾。有隻螞蟻跳到了手上,咬了他一口,全身的感官於是被調動了起來。接著,他想起了她。小說的視角隨即忽然轉向了她,她想起了他的一些瑣事,聚會打算烤什麼派,穿衣服卡在袖口時,她發現左右手的骨節是不一樣的大,你在餐會時會怎樣觀察周圍的人呢?所有的所有,就是一些想法,在流動。

這樣的寫法,與常規的以敘事為主的小說很不相同。在為本書所寫的序言裏,駱以軍探討了黃國峻小說的流脈。駱以軍認為黃國峻受了“法國新小說”的影響。我不以為然。盡管黃國峻受到西方文化影響很深,他的小說也有很多心理層麵的意識流,也花很大力氣描寫周圍的景物和裝置,但兩者有根本區別。因為“法國新小說”追求機械唯物,是把人物的情緒抽離了的,這種小說的人物視角往往是客觀的,而黃國峻的寫法恰恰是把人物投入進去,極力描摹人物每一絲細微的主觀感知。

其實,把黃國峻的寫作稱之為“意識流”都不一定恰當。很多人說黃國峻“先鋒實驗”,可是在我看來,黃國峻並不那麼在意技巧。黃國峻定是一個至情之人,因此生了一雙時刻凝視的眼,一顆極度敏感的心。還是像那個寫《餓》的蕭紅,關在鬥室裏,隻能不停地幻想莫須有的食物;或者走在商市街上,不知前路歸處,涼意從腳底沁透。黃國峻是不是也是這樣獨自守著自己的世界,走不出來,或不肯出來?

讀《度外》,是我第一次讀黃國峻的作品,我並不知曉黃國峻的生平,不知他遭逢了何事要自己走上絕路。我隻是有些微漾,有些唏噓。爐鼎火旺,元神焙煉,有多少作品經得起這樣的考驗?有多少作者值得我們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