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的供養款項太少。
待在裏麵的人本就是最弱勢的一批孩子，官方的撥款總是被肆無忌憚地克扣，反正也掀不起風浪。社會上的捐款杯水車薪，總也落不到孩子們身上。
最可怕也最可悲的是，僧多粥少的局麵，滋生的自然不會是寬容與良善，暴力才是硬道理。
謝野雲打過很多場架，有單打獨鬥，也有兩幫人群毆，為的不過是填飽肚子的一點口糧。
剛開始他經常流血，鼻青臉腫更是常有的，後來慢慢少了。
一群孩子都一樣生得瘦弱，拚的就是誰更不要命，謝野雲孤狼的性子，打得狠，真的下死手，見了血還笑，不知疼的模樣，自己被打傷了也要別人身上有道更大的傷口，漸漸就沒人敢惹了。
按理說，謝野雲沒混成最差的，他不跟人拉幫結派組成小團體，可笑地稱兄道弟然後去壓迫弱小，但他的那份口糧也沒少，活著總還不是問題。
然而，他感到痛苦。
人有求生的本能，但真的能活了，又會想這樣渾渾噩噩地活著到底有什麼好。謝野雲身處其中，冷眼看著日複一日野狗爭食一般的眾人，也把自己貶低了。
他不甘心於現狀，夢裏都想掙脫，可作為一個半大孩子迷茫不知前路，連心也猶疑躊躇，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把一生的天賦與努力盡數賠上的理由。
事情的發生地總會留下線索，經年之後變作密談，在街頭巷尾斷斷續續地傳播。
一次飯點去得晚了，食堂裏隻剩下了空桶和兩個收拾東西的員工，有個臉熟的，另一個是生麵孔，謝野雲在門外瞥了一眼就打算轉身。
身後傳來了交談聲。
“造孽哦，有些孩子也是被官家害了。”
謝野雲聞言立即隱蔽在了角落裏，這話是那個生麵孔說的。謝野雲渾身的血液仿佛流動得更快了，心髒揪著生緊。
“誰說不是，那是多大的貴人呐，捏死人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挖過礦的勞工們都死了也半點關係沒有。”
“誒，不知道這隆特尼納石礦怎麼金貴，要那麼多人命去填?”
“這你就問對人了，”聲音更低了些，“我二伯說，這是帝星上的大人物要的，頂頂尊貴的大人物！”
“哎呀，你別賣關子了，有什麼消息快說吧。”
“我二伯喝酒的時候跟我爸說，是珀可侯爵奉了皇後懿旨特意來的。”
“珀可侯爵是誰啊？跟皇後又有什麼關係?”偏僻的邊境星連最簡單的權貴關係都不清楚。
“笨啊，他們是兄妹。”
……
那時，謝野雲的心跳得很快，掌心額間出了汗，一種奇異的感覺如潮水般層層疊疊漫過了身體，他尋到了目標，找得了方向，原來，這麼渺小的一個自己還和帝國最頂級的圈子扯得上些許關係。
於是，他要往上走，走到頂點上去。今天得知的真相，成為謝野雲說項的工具，冠冕堂皇的話是，成為謝野雲一生的信條。
但這一路上太苦太苦，艱難險阻重重，謝野雲走啊走啊，居然過早地遇見了葉珩鴻。
故事說到這，謝野雲看向葉珩鴻，眉目認真。葉珩鴻俊美無儔，薄唇微微抿著，謝野雲帶著淚親了上去，好似獻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