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前一天，葉珩鴻身為太子還是有些推不過去的應酬，這一日幾位皇子設宴，共邀葉珩鴻，葉珩鴻本要帶謝野雲一同前去，考慮到他的身體隻好作罷。
“留著些體力，明日除夕你與我同去宮宴。”
謝野雲依依不舍地蹭了蹭葉珩鴻，葉珩鴻揉揉他的頭發才離去。
葉珩鴻離開視線的那一刻，謝野雲本來虛弱的神態卻慢慢平靜下來，靜坐了一會兒，才緩緩對身旁的宮人說道：“殷大人跟著殿下去了嗎？”
“回公子，沒有，殿下留下了殷大人。”
“喚他進來罷。”
殿下前腳剛走，後腳就被謝公子傳召，殷明軒心下一沉，跟著宮人進殿，照常行禮問安。
“你們都退遠些。”謝野雲吩咐，宮人們自然是退避三舍，他又道，“明軒坐下說話。”
殷明軒謝恩落座。
謝野雲含笑起了話頭：“這些日子明軒可有被家中煩擾?”
長平伯府與珀可侯府既為姻親，珀可侯府出了這麼大的事，長平伯府當然不得安寧，更別說殷明軒是經皇後的關係進宮的。
自從謝野雲跟殷明軒挑明爵位，時日已久，之中又出了大事，殷明軒隻要想想近來家中的雞飛狗跳就頭大如鬥，心中更是厭煩，一時臉色不虞。
謝野雲觀其神色便知一二，繼續道：“明軒過於好性了。”
“家中尚有屬下生母。”
肯明明白白地提出問題，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上位者百無禁忌，沒有那麼大權力的手下人卻為禮法所困。
“可以與我具體說說嗎？”謝野雲知道還需要一點引導。
殷明軒遲疑片刻，緩緩道：“屬下是庶長子，當年夫人入府久久不能生養，便獻了自己的陪嫁丫鬟給夫君。
“那丫鬟爭氣，很快有了身孕，十個月後還生下了兒子。夫人縱容著這一切，因為她本打算著將那孩子直接記入名下做自己的兒子，沒想到夫人突然懷孕了……
“有了親生孩子，記名的自然看不上眼，所以就有了庶長子這個尷尬的存在。
“這也罷了，可那丫鬟十足的忠心，要不也不會被夫人看上做這種事。她心中隻有自己的主人，和她的主人一起嫌惡這個由她生下的孩子。”
故事講完了，四下俱靜。
“稚子何辜……”
謝野雲歎了口氣，看得出來，殷明軒並非毫無野心之人，但依照這故事，殷明軒的生母必然是百般打壓貶低，殷明軒的出生本在她們的算計之中，最後卻成為了棄子。
哦，不對，鑒於殷明軒被送進了宮，說棋子才更為貼切。既要他發揮用處，又要他覺得自己卑下。
“明軒是不知道如何麵對自己的生母嗎？”謝野雲的聲音更加溫和。
“不，”殷明軒搖了搖頭，環顧四周後開口，“我困惑於，怎麼讓自己沒有需要供養的母親?”
謝野雲的瞳孔微微放大，殷明軒這話說得毫無起伏，沒有絲毫賭氣的意味，想來已經考慮了很久。可是，這想法實在過於驚世駭俗。
嫡庶之下，家族爭鬥很多，分家拆產的，更有甚者，致殘害命的，但一般來說都會有幾個利益小團體彼此鬥爭。可殷明軒是孤身一人，他的意思是，如何才能做長平伯爵的繼承人的同時，又不讓嫡母和那個一生依附於人而踐踏他的生母得到一絲一毫的福澤。
母以子貴，子以母貴，母子天生就是不可分割的共同體，殷明軒還真是給謝野雲出了個難題。
嫡母也罷了，可血緣上的生母該怎麼不去供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