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沉默半晌，方才歎道，“你當我不知道這些麼？當初，老爺剛娶了現在的太太，那太太本來就不待見我，姑姑也想讓我過來幫她，老太太就允了，說到底大房二房也沒有明著分家的，日後爵位還是大房的，二房要分出去，讓我們夫妻先來接手管著也好……”
頓了頓，她又小聲說，“大家的規矩，寡婦不得掌權，隻宜清淨守節。所以珠大嫂子隻教導家中兒女。我自認對她並無虧欠之處，也不曾搶她什麼，但她對我不滿著呢，我知道。這是為的什麼？她有一個兒子，難道不是指著這個兒子就成了？且她的錢也不少了，真讓她來當這個家，她也沒有那麼多錢可以墊進來……”
李紈並非全無手段，和鳳姐也不是表麵上顯著的那麼親近。這個黛玉自然知道。
鳳姐這麼說出來，便是在說，光有兒子沒有用，還是要有權？
黛玉覺得頭痛了。
鳳姐笑著拉拉黛玉道，“你也不用這樣。你說的，我何嚐不知道？隻是有些事情放不下罷了。”她麵有憂色的說道，“你也知道我是那邊的，但如今哪邊都不待見我呢。手中沒點東西，也是難為。便是為了菁哥兒……”
黛玉心裏有些明白了。鳳姐這個樣子還是有些因為賈璉。縱使是有了嫡子，賈璉也是子嗣不旺，鳳姐這個妒婦，依然是不受公婆待見的。賈赦和邢夫人……目光短淺，賈赦又好色，認為男人多妻多妾才是正理。鳳姐若是手中沒有一點兒權力，賈璉這裏也……
她至少知道一點事情，鳳姐懷孕的時候，邢夫人就琢磨著給賈璉安排通房丫頭。隻是賈母見鳳姐身子不好，怕她氣著，為嫡子著想，給鳳姐堵了回去。
鳳姐這邊的問題這麼多，她想勸她不要再掌權，也是難為啊！她正想著，這個時候，原本被打發到外麵的小紅忽然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不好了，老太太二太太都在到處找林姑娘呢！”
鳳姐皺眉，“便找林姑娘，你這麼慌慌張張的做什麼？”
黛玉也是不解。
小紅看了一眼黛玉，鎮定下來，小聲說道，“聽……聽人說，林姑娘拿了自己的繡品出去賣了換錢……弄得外麵紛紛揚揚的傳，傳府裏欺負孤女呢！”
聽了這句話，黛玉的第一反應是：哪個人沒事幹了又和她過不去的誣陷她？她沒事幹拿自己繡品去賣做什麼？用自己的閨譽來換一個傳言？
而鳳姐卻是一愣，眼中閃過了一絲遊移。她和黛玉的關係雖好，但說起這些“銀錢”、“孤女”之類的話來，首先就難免有些懷疑，這是典型的做賊心虛的反應。確實做了“欺負孤女”的事情，就難免擔心報應。遊移了一會，才想到黛玉的為人來。心中放心不少，反斥道，“哪裏來的爛嘴巴的胡說八道？”
小紅低頭道，“很多人都在說呢。奴婢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隻是二太太房裏的人都在找林姑娘，讓林姑娘快去老太太房裏。”
黛玉蹙眉，但還是站了起來，點點頭道，“那麼我走一趟便是了。”
鳳姐心思一轉，拉住了她，對平兒道，“服侍我起來，我和妹妹一起去。平兒，你別去了，你到我的箱子裏麵去看看，我這裏丟了沒有。小紅去庫房看看，那裏也許有一兩件裝裱的成品……我不大記得了，總該去查查。畢竟除了老太太那裏，就是我得的最多。老太太那裏也就罷了，我這裏東西取進取出的，難免不出岔子。我知道，林姑娘除了荷包等物，凡是飾品都有一株黛色仙草做署名的，隻怕是哪個奴才不長眼的，偷拿了小幅的出去賣……我們事情做在前頭，先去清點一番，然後你來告訴我。”
鳳姐到底當家多年，雖然還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從小紅的隻言片語裏麵，已經猜到了一些東西。
首先，必然外人有人賣了黛玉的繡品——至少是和黛玉的繡品很像的仿製品。
其次，黛玉的繡品被人認了出來。這就又表明了兩件事：第一，黛玉的小件貼身繡品從來沒有“署名”，就算是再精細的人也不能判定那就是她的作品。所以肯定是那些有“黛色草”署名的，而且至少水準和黛玉無差；第二，不管是不是黛玉的繡品，那應該都是擺件。
最後，這件事情，如果真是黛玉的繡品，就說明……不是有人陷害，便是某件擺件被下人盜去賣了。所以先查清為好。
而不管是哪種可能，這對賈府來說都是一件大事。不說別的，那些下人們，就算是缺錢盜取了去，一般也隻敢當不敢賣的，好日後贖回來補上對賬。這次，怎麼就敢“賣”了呢？這其中定有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