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會成為悲劇的事情,慢慢的死還是慘烈的亡,到底哪個更幸福些?
寶玉顯然有同感,忙忙的說道,“怎麼是妹妹的錯?是我沒想到薔哥兒居然那樣想。他昔日裏對齡官千依百順,曲意奉承,我還道他是情之所至,誰料事到頭來,他沒有娶齡官的意思也就罷了,反要說那樣的話來作踐他!”
說到底,寶玉雖不是以己度人,但他自己的態度,到底還是影響到了他的看法。在他看來,年輕的女子都是寶珠珍珠,都是應該珍惜的。他不知道,對大部分的男子來說,女人都不過是一時消遣所用。想要上手時那自然是千好萬好好百依百順,卻絕對不代表就是癡情不悔情根深種了。
寶玉固然知道賈薔的心裏麵齡官比不上自己的地位前程,卻實在還是錯估了齡官在賈薔心中的地位。他對她的珍惜珍重程度,遠在他的料想之外。
其實,從之前的事情上已經可以看出一二:當賈薔得到了齡官的真心,並且自己也有了把握的時候,他對齡官的態度就更加不禁心了,齡官為了他的婚事和他鬧矛盾,他不是如往常一般千方百計的哄她回心轉意,而是開始責怪她的不識大體。
如今寶玉自然也想到了這個,不由黯然神傷。
但很快,他就難以繼續神傷下去了。
黛玉沒有答他的話——也不好答,所以隻是坐著喝茶。寶玉自己卻是把自己之前說的話給想了一遍,不由得渾身冷汗涔涔。
偏偏這時,替他添茶的紫鵑又說了一句話,“姑娘和寶二爺也不用神傷。”
事實上紫鵑自己都還想不通呢,他們為什麼會覺得齡官可憐可憫?她是在強求自己不應該得到的東西啊!隻是她以前不敢多嘴就是了,現在看到他們兩個對坐著還是無法釋懷的樣子,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也隻能怨那齡官命不好,被她爹娘賣了做戲子,即已經做了戲子,便隻能認了,還能怎樣呢?薔少爺到底不能娶她的,她那身子,送去做姑子,也熬不過去。”
黛玉半晌無語,之後方道,“有時候,也隻能怨一個命字,方能排解一二了。”
這個社會,這個時代不改變,有些東西,就終究是無可奈何的……
但這話,卻又觸到寶玉的神經了,他如遭雷劈一般,呆呆愣愣的,僵坐起來,口中喃喃道,“命……命……”聯想昨日今朝,他愈發的大汗滿身。
紫鵑見了,先奇怪道,“寶二爺怎麼了?”隨即又笑道,“寶二爺前些時候,總不願意到這兒來坐坐,近兒倒是跑得勤了,隻是還是快些回去吧,隻怕再等些時候,襲人就要來找了。”
她見寶玉不對,也有些擔心,忙轉移話題,隻想催他回去,怕有什麼事情連累了自己姑娘。
寶玉臉漲得通紅,忙站起來,又對黛玉長長一禮,“不是不願意來這兒,實在是無顏來見妹妹。人都說妹妹孤身一個前來投靠,仿佛我賈家是妹妹的恩人,我往金陵一行,卻才知道,妹妹是賈家的恩人!我賈家倒是妹妹的仇人了!妹妹不是命不好,實在是我們家害了妹妹!”
黛玉倒被他說的詫異起來,忙起身避讓到了一邊,隻是問,“這是怎麼說?”
寶玉被齡官這事給刺激了,深感身後無親長相幫,實在是再可憐不過的事情,兼且自己又總是來找黛玉傾訴心聲,此時也覺再無顏隱瞞,便把事情說了出來。
卻原來,他在金陵之時,也曾想過去祭拜黛玉父親的墳塋,隻是派出去打聽的小廝卻反被林家人打了出來。他心中驚奇,自然要弄明白怎麼回事。在百般尋訪之後,才因為甄寶玉幫忙,知道了真相。
卻原來,林家是曾和賈家爭過黛玉的撫養權的。
黛玉在林家,連堂叔也沒有一個,但總有幾個同宗的遠親,不管是為了錢財還是別的什麼,也是極力要求過撫養黛玉,並不是如賈府自己宣揚說的,林家沒了人好撫養黛玉,是賈家好心收留。
且林家是侯門之後,在金陵也有幾分顏麵勢力的,賈家也不能輕易擺平,還是借了甄家之力,又借了當時應天府尹賈雨村之力,好好的打壓了一番林家,使得林家宗族人未到手,反而敗了許多家業。聽得賈家來人要拜林如海,自然是要將之掃地出門。
因著黛玉帶來的兩百多萬兩銀子,在這件事情中,王家史家和賈家同氣連枝,也幫忙出力不少,尤其是王家的王子騰,為了打動賈雨村,還特地保他做了京官來交換。
那林家見他們官官相護,賈雨村又步步高升,卻也不敢到京中來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