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1 / 2)

夏婆子的話,讓賈母和王夫人都變了臉色。賈母是覺著這婆子不知道好歹,而王夫人呢,卻是被她這話觸動了心病。

賈母根本就不理夏婆子,隻是對王夫人說道,“媳婦,寶玉也難得求我們一件事,更難得他叔侄和睦,也知道替他侄子說話,不過是一個戲子,我看成,就按寶玉說的這麼著吧,你看怎麼樣?寶釵,如今你是跟著你姨媽做事的,也吱個聲兒才好。”

寶釵一直沉默不語,如今還是沉默不語。

但是王夫人開口了,“老太太之命,本來不敢違拗。隻是這夏婆子說的……”

賈母撂下臉來,哼道,“照她那麼說,那齡官平日裏的舉止就不像個樣兒,隻是既然這樣,怎麼平日不來回我?便是不曾回我,怎麼還不曾回了你們不成?還是本回了你們,你們也不知道懲戒懲戒?”

還保持叩頭姿勢的夏婆子臉色頓時有些白了。

那時候賈薔和齡官如膠似漆的,她哪裏敢上告?那時候巴結還來不及呢。之前說話的時候,她居然完全忽略了這個問題——平時就那樣,怎麼平時不告?

王夫人站起身來,躬身慢條斯理的說道,“老太太說的,自然有理。她平時不說,說不得也是個瀆職之過。隻是見她如今這個樣兒,也不像是撒謊。若是真的,也算是功過相抵了。且寶玉向來是個麵軟心善的,人說了幾句好話,便來護著,也未必知道究其原委——便是戲子,即在我們家,也該有個規矩。沒有許她們私相授受的道理。若是不查明,開了此例,該如何是好?”

賈母想了想,雖說覺得王夫人意有所指,不過,這也是正理,便點了點頭道,“既如此,叫齡官過來給我們瞧瞧,也問她一問。我這雙老眼睛,還是能看得人的。”

寶玉心中著急,此時卻也沒有法子了,隻盼齡官自己聰明些,應對得體才好。

寶釵在旁邊瞅了他一眼,想著他舉止言談十分得體,觀顏察色判斷局勢也是敏銳許多,本該是好事,誰料此等上進之能,卻被他把心思依然全放在了女兒家身上,日後也不知道會如何,不由得在心底歎息一聲。

不多時,齡官就被叫了過來。

她本來就單薄,又因最近的事情生了病,更有捧心之態,嬌弱可憐。見了賈母王夫人,顫顫的跪下磕頭。隻是她這情態,卻是看得王夫人愈加不快,臉上已經帶了幾分出來。隻是在賈母麵前,不好發作罷了。

賈母見她眼中全無光彩,卻是歎息了一聲,道,“齡官,你在這府裏也有幾年了,年紀雖還不大,也算是做了不少事。今兒個叫你來,原是東府的薔哥兒要討了你去。便是府中養的戲子,不在外麵唱戲,這也終非正途。我想著,做了主就把你給了薔哥兒,隻是要看看,你自己願不願意?”

賈府的規矩,這樣的事情,主子若是想管,又想給下人一點麵子,那麼就把她的幹媽叫來,把事情和那婆子說一聲就是了,那些婆子見主子做主,多半都會覺得臉上有光,哪裏有不應的?賈母特地把齡官叫來,這樣慈顏悅色的問,卻是要看她的反應來決定了。

度甄府之事,對這賈府的人情,寶玉也算是觸類旁通了,不由得心下大急,隻是又苦於提醒無門,也隻得眼睜睜的看著了。

不料那齡官是果然聰明還是怎麼的,聽了這話,立刻就紅了眼眶,情真意切的叩頭泣道,“齡官隻願留在這府中,一輩子伺候老太太,萬不敢應承此事的。隻是齡官身虛體弱,重病纏身,怕是有這份心,也不得長久,老太太若是慈悲,便許了齡官削了發做姑子去吧!齡官感激不盡。”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有了這樣的話,這樣的場麵,順水推舟的說上幾句好話,把她放出去給了賈薔,也就很說得過去了。

雖寶玉心中隱有不祥之感,賈母卻隻道齡官識趣,點頭微笑,讚許的說道,“你小孩子家家的,哪有輕易入了佛門的道理?一時不遂心便生了此意,卻不知道在這紅塵中鬧慣了,佛門的清淨難熬呢。你也不要害羞,即知道主子做得了主,你聽著就是了。”

若齡官果然是做個姿態,自此也就夠了,隻默不作聲就是了。王夫人雖有心說兩句,但戲子到底是小事,賈母又有做主的意思,便到底不好開口。

但齡官卻並沒有默不作聲,反倒是跪坐在地上,抬起了頭來看賈母,說道,“曆來兒女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母即把我賣了,主子來做這個主也是應當的,齡官本沒有違逆的道理,隻是要問一句,薔少爺把我討了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