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好書分類以後,她想看一下方才到底踩著了什麼,卻瞧見那地方有個竹畫筒,便撿起來看了一眼。這竹畫筒被她踩得有點變形,也不知裏麵的畫卷會不會受到影響。
要是名畫就麻煩了,她連忙打開竹畫筒,取出畫卷,把畫拿到光亮的地方鋪開檢查。可這畫卷一鋪開,她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幅畫……
畫上有一棵銀杏樹,半黃半綠的扇葉隨風飛舞,兩隻白鳩停靠在樹枝上,一位綠衣少女靠坐在樹幹上看書。
她吃驚是因為這個場景她太過熟悉,這就是道觀藏書樓院落中的銀杏樹。每天打掃完藏書樓之後,如果天氣好,她都會靠坐在樹幹上看書,一天最愜意就是這半個時辰功夫。而且在道觀中她天天穿綠衣,那個綠衣少女畫得還真有點像自己。
作這幅畫的人定然是去過那裏了,可是沒有留下印章落款。
這幅畫怎麼會在明泊弈這裏呢?
首先排除是師姐妹作畫,一般她都會在她們誦持功課的時候上樹看書,再說她們午膳前也不怎麼到藏書樓來。
外麵來的信徒不能進入道姑所住的後院,尤其是男子,一概不能留宿。來求醫的人,也隻能住在藥穀下麵的民房裏。
師父對道觀製定的規矩一直很嚴,除了那一次,唯一的一次。
去年剛立秋,道觀藏書樓中突然住進來一位男子,師父破天荒允許男子住進來,而且這件事情整個道觀除了師父隻有江月知道。
師父讓江月負責給他送一日三餐和茶水,但同時給她製定了規矩,兩個人不能碰麵不能交談,需錯開時間進入主書閣。她隻能在規定的時辰進入主書閣送飯菜,放在案幾上走後,那男子到主書閣吃飯。半個時辰後,她再去收拾碗筷。
洗衣也如此,他把要洗的衣服放進木盆,她洗好曬幹之後,再擱在案幾上給他。一開始她不太好意思給陌生男子洗衣,不過他衣服看似還算幹淨,久了也就習慣了。
如果他需要什麼藥跟物品,會給她留字條,但那些字條看完就要燒掉,她有什麼要說的也會給他留字條,他從不說話,似乎不想留下任何痕跡。
她依然會坐在銀杏樹上看書,有時,會瞧見他在二樓書閣的窗台上遙望,戴著個麵具,可以判斷他身材挺高大的。他們偶爾會對望一會,遠遠的她都能感覺到他滿腹心事的樣子。
他們就這麼相處了快一個月,最後都沒有打破這個規則。彼此都習慣了之後,突然有一天師父來找他,二人在主書閣裏談了很久的話,當晚,那人悄無聲息地走了。
又一個月後,師父告訴她,那人被江湖仇家殺了,為了道觀不受牽連,讓她忘掉這段經曆,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她與那人素未謀麵,但是聽說他死了,還是難過了很久。
雖然不知道他是何方人士,多大年紀,但是他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曾在這藏書樓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