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4章(2 / 3)

再次掀開簾子,她朝門邊大聲呼喊道:“娘,你要多吃些,用不了多久我便會回來。”

回應她的,是日光下李氏眼角晶瑩的淚珠。

常逸之親自送她去雲州,一路上宜悠情緒都不太高。終於到了知州府門前,這次等候她的不是吳媽媽,而是巧姐本人。

還是那張小臉,不過她一雙大眼睛有些紅腫,向來不久前哭過。

“宜悠,你總算是來了。”

再看後麵車隊上的箱子,巧姐眼前一亮:“你這是要?”

“恩,我已說服我娘。”

“那太好了,咱們恰好一道去。方才娘已經答應我,若是你今日前來,且同意北上,那她就允許我一道去。”

宜悠心中燃起另一股希望,章氏沒有撇清關係,她在出自己的一份力,盡全力讓這件事轉圜過來。

“穆夫人、小姐,外麵涼,咱們先進去說話。”

宜悠從善如流的穿過花園,這次她也沒了欣賞水池的閑情逸致。待到進入正房,她便看到章氏坐在最上首,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整個人端得四平八穩。

慌亂的心一下安定下來,她微微欠身問禮。

“都來了,看你眼睛上那片青黑,昨夜是不是胡思亂想了一夜?”

宜悠點頭:“常叔也與我分析過局勢,可還是忍不住擔心。”

“哦,他說了什麼?”

“常叔大概是說,此次廖將軍定不會有事,穆大哥也不會有事。”

“他倒是個難得的明白人,常家總有一日會後悔。都坐,在我這隨意些便是。”

宜悠和巧姐坐在一處,聽章氏這般說,她心裏的那絲猶豫也安定下來。畢竟重生這麼久,章氏想做到的事,還真沒有一件黃了。有時候她也有些納悶,有這般手段的娘,前世巧姐怎會落到那般境地。

“多謝夫人,隻是我還有些疑惑。私通北夷,這是多大的罪名,為何廖將軍會無事?”

“當然會無事,廖將軍如何,這天下誰人不知道。”

“可證據擺在那,許多人都在作證,是廖監軍和穆大哥他倆……”

章氏挑眉,語氣依舊是雲淡風輕:“別人說的你都信?別人還說,你進陳府做貴妾,生下個兒子往後享受榮華富貴的好,你信了麼?”

宜悠搖搖頭,而後想起她幾次三番利用輿論去壓製老太太。那些事實真相,往往她一清二楚,別人自發理解成另一種模樣。

“也就是說那些人的話不可信?”

“也不是。”

“宜悠著實不解,還請夫人解惑。”

“此事重要的不是別人信不信,而是皇上信不信。王家已經有了一位丞相,若再出一位堪比太尉的鎮國將軍,那天下不就直接改姓王?”

宜悠恍然大悟,前幾****陪著璐姐兒聽課,鐵有德曾講過儒家的中庸之道。上位者最為講究平衡,所以說知州和監軍互相節製,縣丞和縣尉也互相監督。

“一家獨大,盛極必衰。”

“總算還能想明白,聽說這幾日縣丞經常尋你去?”

說到常安之,宜悠臉越發黑。長得美是她的錯?為何先有陳德仁,後有常安之。分明她已嫁為人婦,且並無那紅杏出牆之心,為何這一個兩個全都想方設法逼迫於她。

“就是問些瑣事,我自然同其他人一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是不是他對你做了些出格的事,比如拿沈家要挾你?”

宜悠嘴巴張成圓形:“夫人怎會得知?”

“縣衙印信雖然窩在他手中,可六處的書吏卻是我一手提拔,他要翻沈家的舊賬,就讓他去翻。你也不用太過憂心,大越律雖然說死囚逃亡,名義上比作叛國。可那畢竟是名義,大越這些年,還沒有那個人真正受過處罰。聖上便是想罰,也得顧著他仁君的名號。”

宜悠重新把心放回肚子裏:“我已全數明白,多謝夫人多方提醒。”

“罷,常家還等在外麵吧?巧姐東西已然收拾好,你們這便啟程入京,去看她兄長吧。”

宜悠著實沒想到事情會這般簡單,她站起來微微欠身,拉著雀躍的巧姐。沒過多久,知州也來到。宜悠驚奇的發現,比起正月十五那時,陳知州似乎瘦了不少。

大肚子消掉,再帶上官帽,雖然他皮膚已經鬆弛,但整個人卻是顯出幾分書生該有的風度翩翩。

“一路上且小心些,到了京城可去章家看看。還有一事,裴子昱乃是我昔日同窗,你們若是能僥幸遇到,便將此書信交給他。”

巧姐收起陳知州親手寫的書信,宜悠再見麵前嚴肅的知州大人,恍然間發現前世她的那些自以為是簡直是一些錯覺。知州大人分明不是糊塗,他是鬱鬱不得誌後的自我放逐。如今升遷,有了自己的地盤,他骨子裏那種幹練也漸漸開始複蘇。

不愧是重過千軍萬馬,取得科考第一等進士,上得聖上金鑾大殿之人,果然他不是庸才。

“爹爹,女兒多謝您。”

“謝什麼,好好看看你兄長,也莫要太過打擾他。你們到的時日,正是他準備殿試的日子,讓他安心讀書,家中不會有事。”

巧姐應下來,宜悠也再三保證,定會好生照顧於她。待走到門口時,常逸之的馬車還停在那。

“常叔,你怎麼還未走?”

“我估摸著你們便要一道出來,知州大人,果真是有原則的謙謙君子。”

陳知州被他誇著,再次恢複那溫和的笑容。方才的幹練仿佛是一場幻境,不過此時此刻宜悠卻再也不敢將他看做那般昏庸之人。

以雲州獨特的地位,知州便是想倒向另一邊,王家定然也會欣然接受,畢竟誰也不會嫌棄自己的家族助力太多。可他卻堅守住自己的原則,甚至動用在京中的一切力量,去為此事奔走。

果然,他的確是一有原則之人。

“我讓明遠跟著去,這些年他隨著我走南闖北,對塞北那片甚至比我還熟悉。且他精通北夷人的語言,到那邊也能派上用場。”

“常叔,明遠走了你一個人忙活?”

“不是還有芸娘,我這邊你不用擔心。”

常逸之頗為隱晦的指指後麵的馬隊,宜悠卻知這次進京,商隊還背負著一項任務,那邊是將雲州富商常逸之捐贈給軍隊之物,一點都不少的送到朝廷手中。

商人雖然地位低,可此次常逸之一下拿出了五十兩白銀,幾乎是五州齋頭年所有的收入。這些白銀,將在沿途被他全數買為米麵,然後送入京城。宜悠已經可以想象,當綿延好幾裏的糧車抵達越京邊上時,那會是怎樣的轟動。

“上車吧,不然到不了下一處的驛站。”

一路前行,太陽東升西落,宜悠和巧姐坐在馬車中。不同於來時馬車的簡陋,兩人所坐這輛車乃是知州府所出。

常逸之雖然不缺銀錢,可朝廷規矩在那,他的馬車定不能大於官府的。而章氏也不是缺錢的主,她打得這架馬車,外麵看著雖然簡陋,內裏卻全用灘羊皮給縫起來。裏麵空間極大,鋪上褥子,她和巧姐睡在裏麵也不顯擁擠。

“宜悠,你不會孕吐?”

巧姐雖然擔心,但還是努力的找話題。恰好宜悠身懷有孕,多數問題都是圍著她在說。

“這孩子特別乖巧,我見過娘懷長生時,吃什麼吐什麼。可到我這,他卻是一點都不折騰。”

話音剛落,宜悠隻覺得一股惡心順著喉管往上湧。向前一步彎腰,她掀開簾子直接幹嘔起來。

幹嘔驚動了跟在馬車外麵的碧桃,正與端午小聲說話的她立馬鑽到車內:“小姐,不,夫人你這是怎麼了,端午哥,快去後麵拿熱水,吃藥丸子。”

“我並無大礙,車子不用停。”

宜悠幹嘔著,她早上並沒有吃太多東西,如今吐出來的不過是一些酸水。就著熱水吃下藥丸子,這是來之前李氏特意為她配製出來。藥丸子裏除了些補藥,其它大多數是山楂。

山楂性寒涼,吃多了容易小產。不過穆家卻有秘方,可以用些許溫補之物,中和藥丸子裏的良性,中醫的君臣佐使,在一小粒藥丸中得到了最大的體現。

山楂的酸味夾雜著苦味,縈繞在舌尖,終於逼退了洶湧而來的嘔吐。宜悠坐回去,捂著肚子。

“剛說他老實體諒娘親,這會卻開始調皮,但願就這一會。”

巧姐點頭,眼中卻是止不住的憂心:“生孩子這般麻煩,嚇得我都不太敢了。”

宜悠瞥了她一眼:“其實也不是太麻煩,這孩子一天天在肚子裏長起來,漸漸的也就適應了。”

巧姐依舊心有戚戚然:“等你這孩子生下來,便認我做幹娘可好?”

“你這是自己不想生?可那****將你從王表妹手下救下來,你那般慶幸,真是白瞎了我一番威武。”